迟驻脑子里现在都是懵的。
他只是瑟缩在街角,犹自担心着怎么在寒冷的北地凭借一身单衣活下去,也不记得那满头银发却身姿挺拔的老妪对他说了什么。
也许是他贪一时安稳可潜心修炼之地,也许是被那老妪和蔼慈善的话语说动了心,总之,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被整个人摁进浴桶,两个身体精壮的新月卫用似是要把他皮揭下来一层的力道给他搓澡。
再然后,他就被套进了干净衣服里,见到了那个傍晚时抱着崔家阿姊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眼神相当冷漠,让他打了个寒颤。
本以为大祸临头,最后却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失神之时,已有一道凌厉剑锋朝自己逼迫而来,杀气十足。
仅仅是比武而已……吗?
那锋刃杀意太过凌冽,迟驻尚未反应过来,凭本能提剑招架,结果料想而知。
兵戈相交,一声叮当脆响,迟驻被对方的力气逼得后退几步,森然剑刃已然直点他的咽喉。
然而这位新月卫并没有下杀手,而是收回剑,淡漠地扫视他一眼,转身去朝那男人行礼:“月泉淮大人,他输了。”
月泉淮眼中流露出一股嫌恶之色。
瞻前顾后,畏首畏脚,懦弱胆怯,天赋再好也是个废物!
他即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吩咐朴银花:“从哪来的扔回哪去。”
说罢转身就要走。
迟驻心里一震。
等等……?他们要把自己扔出去了?
那,那岂不是要错过朝崔家阿姊问话的唯一机会!
迟驻没有片刻迟疑,提剑就朝刚刚的新月卫扑了过去。
月泉淮闻得动静,饶有兴味地驻足回头。
方才的侍从将尚且烫手的香草茶端了过来,正是月泉淮刚刚吩咐让多留的一盏。
月泉淮示意他将茶放到一旁:“且看着吧。说不定他打完这一轮,茶还是温着的。”
……
公元七五六年,大唐天宝十五载三月廿九,宜出行。
果然,今日天亮的时候比往常还早,日出时阳光照在云上照出霞光万丈,且今天惠风和畅,是个出远门的好日子。
由于昨儿夜宿在垣虚宫,故而月泉淮的义子们须得在天不亮的时分就骑马从国师府出门,早早地就来侍奉月泉淮。
只是月泉淮一共五个义子,任说还留在南海府没回来,眼下还剩下四个,可在场的却仍然是五个人,那服制款式一模一样的四个人旁边,多出来了一个相当不和谐的人。
其他几人身上的衣裳勉强可以算在半臂衣裳的形制里,是汉服的经典男款。但是另外一个嘛……
怎么说呢,着装很有剑三美工特色。
上身一半墨色一半浅灰,墨色的半边做得像是个披肩,绣着金线,缀着绿色布料点缀,腰间还骚包地垂着镶金的皮革腰带。
发型则是松松挽了个发髻,还有一头自来卷的卷毛细细碎碎的垂在额前脑后,宽阔的额头上勒着一条抹额。
他好看是好看的,窄下巴、细长眉眼,五官立体,十分俊秀。就是脸色晦暗,沉默寡言,自觉与其他四人保持着距离,一声不吭。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然的气息,一副不太想活的样子。
崔臻打扮妥当,挽着月泉淮的手从寝殿走出来时,看着多出来的那个人,一时陷入了呆滞中。
迟驻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崔臻,随后很快又把眼神垂了下去。
在长安见到她时,她的打扮只能称得上清秀,并不多么出挑。如今跟了这个叫月泉淮的男人,那是满头珠翠、衣香鬓影,娇艳动人。
看来她过的还不错,起码比在长安时还要自在……
崔臻看着这个陌生的小伙子,骤然看见熟人,只觉得嗓子发紧,试探着问:“你是迟家那个……”
“崔家阿姊。”
虽然有些意外为什么崔臻会毫不顾忌地道破此事,但她既然已经挑明,那迟驻只好闷声应下。
岑伤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看戏的眼神。
居然是姨娘的旧相识么?
月泉淮十分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认识?”
崔臻心里乱糟糟的,嗯了一声:“从前在长安见过……被我揍了一顿,不熟。”
“你还能揍得了他了?”月泉淮更惊讶了。
岑伤几人也很意外。
毕竟,这个新来的虽然脾气闷了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