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心事,闷声赶路,只有谢明乾见胡碟脸色深沉,便偶尔没话找话,想缓和一下气氛。
“敏理,我昨日听见你念了一晚的经,可是在为许姑娘祈福?”
胡碟埋头赶路,只答了一声“嗯”。
“哦。”谢明乾道,“我与破山昨夜半夜便回来了,见你们都在里头守着,不便进去打扰,于是在门外等你们。”
胡碟闻言才抬眼看他,有些好奇谢明乾听到了她念的经,那么是否看见她的动作?
谢明乾却继续说:“我听你念的经不像佛经,是你们道观里习惯念的么?”
胡碟没好气道:“那是自然。住在道观念佛经,我还没那么蠢。”
“那经是什么?我听你一刻也不停歇,声音像一转风车,转呀转呀,十分真诚,想来是带着十足的期盼与祈求去念的。”
胡碟垂眸:“那是我们道观供奉的紫虚元君魏华存的宝诰。她老人家自幼喜读道学,曾做天师道祭酒。虽被家里逼着嫁人,却仍然坚持修道,最终感动天帝,得神人授《黄庭经》与《上清经》,成为上清派开山祖师。”
是女神,也是数万信徒的上清派的祖师,并且千百年来一直都是。无人敢抹去她的姓名与功绩,这便是魏华存,这便是云逸杰心中亮着的一盏莲花灯。
成为神,无需享用香火,亦无需流芳百世,只需一颗心坚守此道,心向天下。
“魏华存祖师乐善好施,救济贫饥,救过许多人。去道观里祈求的人们说,向她祈求疾病之事最为灵验,她又擅长养生之道,是以我念诵她的宝诰,希望她能保佑这人间的女子。”
阿九听了这故事,转过脸来看她,似听得入迷,心中思量。
谢明乾道:“原来是这样。只可惜,许梅香还是走了……”
胡碟却并无伤怀:“求神烧香,只在平常。不仅是供奉,还应当仔细体会神仙的志趣。神仙何以成为神仙,又是如何靠着坚韧的心智走过寂静数年,飞升成圣,向神仙学习,无仙身却做神仙之举,有神仙之思,这才是神仙给世人最大的庇佑。能拯救一个人的机会,在时时刻刻,在无数个念头之间。我在许梅香垂死之际发愿,为时已晚,多少有点强人所难的意味,祖师有我这样无赖的弟子,是她倒霉。”
她在无数个夜里跪在魏华存的神像前,问自己何去何从,问自己是谁。神仙从未告诉她答案,她也不是来求一个结果的。
只是看着魏华存的脸,想着她一心修道却被逼嫁人,一路上不仅孤寂,还困难重重的故事,心中酸涩。却又想起她在困苦中创造奇迹,成为任何人都不敢忽视的女神。胡碟向往,也崇拜,在孤身摇晃无依的夜里,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与要做的事,仿佛魏华存伸手抱住她,像是她从未见过的母亲一般柔和,以此,度过漫漫长夜。
每想起一遍魏华存的故事,她便告诉自己一次,她也可以,到心之所向的地方去。
在南都失败过很多次,但只要回去在神像前敬上三支降真香,心中便平静了。只有宁康坊那次是例外。
“到了。”谢明乾指着前方,将沉思中的胡碟与阿九都唤醒。
胡碟挺住脚步,看向那间小屋,目不斜视道:“阿九,按计划行事。”
阿九拔下头上的簪子,将发丝披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