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主看一群当兵的停下,马上挂起一块售罄的牌子,立马准备关门,孔有德大声对他道:“关啥门,老子不抢你,老子用马跟你换。”
那掌柜眼睛转转道:“一匹十两,咱的粮一两五一石。”
李应元又忍不住,上前骂道:“狗东西,山东马价至少二三十两。”
掌柜无所谓道:“你不愿换便罢,俺还不乐意呢,你的马瘦成如此模样,还得养过才能转卖,十两就不错了,俺可告诉你,咱这店是主簿大人,你别想动强。”
孔有德拦住李应元,对亲兵道:“让十匹马出来,咱先把这几日吃的弄齐。”
李应元急道:“路上买的马已经不少了,到时如何跟孙大人交代?”
“老子自去交代,马料都不齐,都饿得不成样子,一点膘都没有,到了辽东也打不了仗。”
孔有德不由分说,叫亲兵让出马,店家叫来伙计,细细看看,又退了一匹瘦的,孔有德只得另外让一亲兵把坐骑让出,凑齐十匹马,一众家丁满脸无奈。
店家给他们折了六十六石粮,但他用的称是出称,每石不过九十斤,合计不到六千斤粮食,对孔有德的三千多人来说,省着吃也只够两天。
孔有德叹口气,让其他亲兵也下马,把粮食放在马背上,其他人肩挑背扛回去军营,到门口的时候,只见一群群士兵在门口自有出入,门口也没人站岗放哨。
一些返回的士兵手中提着鸡鸭,还有三名士兵甚至抱着一只羊,周围其他士兵显出贪婪的神色围过来,他们一伙的几名士兵抽出刀戒备着,保护抱羊的士兵往他们自己的地方返回。这些士兵看到孔有德回来,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只是冷漠的让开路,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孔有德无力阻止士兵的自发抢掠,他只盼望不要闹出大事,当下调来自己的家丁,护着军粮进营,又吹喇叭召集各军官来领取。
各军官看军粮不多,又在帐中鼓噪一番,李应元添油加醋说了卖马之事,一名百总将头盔砸在地上,破口大骂道:“老子**他祖宗,老子千里迢迢去辽镇杀鞑子,饭不够都不够吃,还要到处受白眼,十两一匹战马,他狗日敢坑咱们辽人,今日老子就要去砸了他的破店。”
其他军官纷纷响应,另外一名千总大声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孙大人每日催咱们赶路,路上走了二十来日,却一两银子未补过,这辽镇老子不去了。”
孔有德不停劝解,但此时群情汹涌,众人压抑已久的情绪眼看难以控制,帐中嗖一声响,鼓噪的军官们转眼看去,只见孔有德已拔刀在手,他环视众人一圈,然后把刀扔在地上一字字道:“孙大人待咱们不薄,你们若是不愿去大凌河,就把老子砍了,你们自己跑吧。”
一群军官面面相觑,他们大多是跟随孔有德从东江镇来的,跟着孔有德多年刀口舔血活出来的,那名百总呆立片刻,一跺脚出账走了,其他人也慢慢散去,李应元见大伙都走了,只得也回自己的帐篷,刚到门口,一个家丁就上来对他耳语一番,李应元脸色一变,赶紧进帐,一人背对他站着,里面光线不清,但那魁梧的身形却足以让他认出是谁。
“爹,你啥时回来的?你买的马可买到了,正好可给咱们补充。”李应元脸露喜色。
那人缓缓转过来,正是李九成,他比年初时苍老几分,仍是满脸戾气,开口时颇有些落寞“我一人回来的,马没有,买马的银子都。。。没了。”
李应元惊讶得嘴都合不上,工部给的买马银是两万两,孙元化给周延儒和工部提成后,到手是一万三千两,给到李九成手上一万两,原本是个肥缺,赚个两三千两是可以的,但如今一匹马没有,银子却没了,无论如何是交不了差的。
李九成低头叹气“爹带着十多人一起去宣府,路上便用了不少,到地方的时候只剩五千两,没曾想,被曾四儿他们将余款席卷跑了。”
李应元知道李九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必定是路上忍不住,把钱款挥霍了,其他人眼见无法交差,干脆偷银子逃了,又去何处能找到那些人。李应元一时只感觉天旋地转,路上种种遭遇浮现眼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响才说道:“也罢,反正咱去辽镇也是死路一条,一了百了。”
李九成一脚踢过去骂道:“做出这副样子作甚,当兵当成这个样子,不当便是,为啥要搭上自己一条命,凭咱父子两的身手,带上些家丁落草也不愁没饭吃,山西镇去年逃散的兵丁好些都当大柜了,自由自在想抢便抢,比当这营兵舒坦。”
“那岂不是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