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看了眼屋子里那一地的狼藉,关键是那张小破床也让人给拆了,今晚这地方肯定是睡不了了。
于是之后他也只能带着阿木进城找了家脚店,花二十文暂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陆景干脆也没回住处,先去集市又买了些碗碟,家具,还有把新扫帚,让人送到家,随后自己却是直接去了炭窑。
把阿木搁在一边的农田里自己玩儿,而他则继续劈起木头来,顺便在刷一波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经验。
结果劈到一半的时候,就见一旁原本在监督窑工们搬炭的马管事忽然迈着小腿儿一溜烟的跑出窑场。
而不远处的小土坡上则出现了两个人影。
当先那人陆景识得,正是之前城里薪炭店的那个老掌柜,他牵着一头毛驴,毛驴后面拉了辆车,车上坐着一个女人。
只见那女人脸戴黑纱,以麻束发,身着一身粗麻布服,而且那麻服还是以好几块儿麻布拼合而成,看上去颇为松垮,可有些地方却依旧被撑的鼓鼓囊囊。
陆景已经不是九个月前的文盲了,知道这种穿法叫斩衰,一般是臣为君,子为父,妻为夫服丧时的穿着打扮。
“是顾当家和王掌柜!”有人低声道。
随后又有一人感慨,“顾当家也是不容易,刚死了男人没多久,估计还在伤心着,就得接手家里的那些个生意,出来抛头露面。”
“顾当家心肠好,但是这生意可不是心肠好就能做得好的,炭窑前段时间就差点出事儿,我听说薪炭店那边也遇到了些麻烦……照这么下去我看她也撑不了多久了,还是得赶快找个男人。”
“怎么,你小子莫非还有想法?”
“顾当家要能看上我,便是叫我入赘我也愿意!”那名年轻窑工毫不犹豫道。
他这话顿时引来同伴们一阵讥笑,“别做那白日梦了,人家要找肯定也是找那些门当户对的公子哥,这邬江城里不知有多少男人想把顾当家娶回家,哪轮的到你这又穷又丑的傻小子。”
“那可不一定,”那人却是不乐意了,胀红了脖子分辩道,“你们懂什么,顾当家现在是小寡妇守着一大片家产,要是嫁入朱门大户,这家产一准被夫家给吞了,还不如招个男人入赘。”
不过说到最后他却是也泄气了,显然是清楚顾当家就算是招赘婿八成也是从那些落魄书生里去挑,他一个大字不识的窑工,便是甘愿入赘,顾当家也瞧不上眼。
众人正自议论着,却见另一边的马中宝已经迎到了王掌柜和顾当家,在山坡上说了一小会儿话,顾当家下了驴车,随后三人一起牵着那毛驴向着这边走来。
一到炭窑边,马管事就开始嚷嚷了起来,“都把手边工作放一放,顾当家给大伙带了羊肉馅儿的馒头,一人两个,吃饱了再接着干!”
众人闻言都是一喜,果然,顾当家每次来炭窑准有好事儿。
所谓招婿云云本来就只是闲谈八卦,跟他们并没什么关系,反倒是这馒头是实打实的,而且还是羊肉馅儿的。
像他们这些底层苦力,平日本就少荤腥,就算开荤也就偶尔吃点鱼肉、猪肉,顶多再就是切块儿牛肉解解馋。
即便天子已经数次下诏,不许民间宰杀耕牛,但是老百姓们其实都不太当回事儿,就算是京城坊市里,都有不少肉摊大张旗鼓在卖牛肉,更何况邬江城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不过羊肉就精贵多了,只有朱门大户才吃的起了。
所以一听是羊肉馅儿的馒头,很多人口水都忍不住流了出来,一窝蜂的涌到了驴车边。
陆景也去了,虽然前世的他不时就会来顿涮锅,对羊肉没其他人那么大的执念,但是白发的肯定要拿啊。
而那位被称作顾当家的女人居然也不在乎一群男人身上的汗臭和脸上的黑灰,就这么站在驴车边亲自给众人发放起馒头来。
只见她那一双纤纤玉手却是比手中那馒头还要白。
每发完一人的,还要对那人说一声,“辛苦了,今后炭窑这边还要劳烦你们。”
陆景也排在队伍里,眼瞅着就要发到自己了。
不远处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就见一伙人风风火火,骑马而来。
转眼便跑到了炭窑边,但速度不减,陆景原以为他们只是路过,没想到为首那个穿着锦衣,腰配折扇,脚踩一双小牛皮靴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一抖缰绳,又让胯下的骏马做出了一个急变向,掉头冲向了驴车。
骇的驴车边几个刚领了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