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惊问:“他是什么时候找的你?什么时候?”她见了我的神态,也紧张起来说:“怎么了,他是上个月找到我家,给我看了一个计划,初步的论证都有了。”我一拍桌子说:“天下它偏有这样的人!”杯子里的茶都溢出来了。
我把两个月前匡开平到我家,把我的研究提纲看了的事说了。许小曼说:“你见了老同学就说实话,太老实了。你明年只管报来,你有前期成果,他没有。他想弄成?那不可能,不可能,他成了精怪都不可能。”我说:“明天还有一个聚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他见面。”她说:“这就是你要进步的地方了,他都不怕,你怕?是谁做了贼呢?没这点心理承受能力,怎么能在圈子里混?”我苦笑说:“我就是如此地无用,幸亏当年——不然连你也会给害了。”她望我好一会,像要把我看透似的,幽幽地说:“那也不一定。”在昏暗的灯光下,许小曼的眼神有点变了,我装作看不懂,心里有了点不知所措。她说:“你以为我现在很幸福吗?”我说:“看上去还不错,要有的东西都有了吧。能活到这种境界,满世界也就那么几个人。”她说:“那也不一定。”
第二天大家聚餐,许小曼把我拉到匡开平那一桌坐了。酒至半酣,许小曼接过一个同学的话头,似乎是突然想起来说:“池大为你说你明年要报一个课题,是哪方面的?”我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简直不敢抬起头来,装着吃菜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就是中药现代分类方面的吧。”我把眼珠轮上去,瞟一眼匡开平,他脸色都变了,拿起一杯啤酒遮了脸,仰头喝下。许小曼说:“这个选题听起来还不错。”又转了话题。下午许小曼要送我去车站,我挡住了她。她给我一个信封说:“票在里面。”到车站我拆开信封,卧铺票溜了出来,订票的二百块钱还在里面。
按照部里的布置,要组织新一次的全省血吸虫抽样调查。我闲着没事,就把我调去了。
一共下去十个人,分成五个小组,我和血防办的江主任在一个组,去华源、东源两个县。丁小槐具体分管这件事。出发的前一天江主任召集几个人最后一次开了会。马厅长说:“这次调查,是一项严肃的任务,希望大家本着对人民负责,对工作负责,也对厅里负责的态度,把工作搞好,不能有半点马虎。我们需要的是准确的数据,数据是下一步工作的依据。大家知道,这几年我省在这方面的工作是下了大力气的,成绩是很大的,省里部里都一再给予了肯定。我们要珍惜成绩,珍惜厅里的荣誉。”江主任说:“大家要更多从工作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能各自为政。”马厅长站起来,丁小槐像装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站在门口侧着身子让马厅长出去,再送到外面,马上又转了回来,喉咙里哼哼几声,徐徐坐下,缓缓地环视大家一周,悠悠地点着头,慢慢地翻着手中的笔记本,喉咙里再哼哼几声说:“大家有什么想法,”顿了一顿,“谈一谈,困难嘛,也谈一谈。”一个刚分来的大学生说:“厅里的意思,是不是有个……”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有个……”又比划了一下,“比如说,有个指标?”丁小槐说:“什么指标?”我轻笑了一声,几个人都微微笑了。丁小槐说:“具体的指标是没有的,带指标下去还搞什么调查?实事求事是我们的一贯作风,对不对?”我说:“怎么都行吧,到时候江主任作具体的指示,我们跟着走,大家高兴就好。”
第二天搭车去华源,坐在汽车上我想着自己昨天随口说出“怎么都行”,“高兴就好”这几个字,这可不是偶然的,这是一种机智,一种聪明,又是一种圆滑,一种无耻。人人都是如此,谁来认真?
到了华源县,县卫生局请我和江主任吃中午饭,卫局长也来了。上了桌,县血防办苏主任致了欢迎词。上来的第一个菜是清炖水鱼,开了一瓶茅台酒。江主任说:“大家随便点好,我们也不是来一天两天。”卫局长说:“省里的客人平时请都请不到,都来到家门口了还不请那么一请?”我说:“吃鱼吧,草鱼也就可以了,酒吧,秦池也就可以了,你们经费紧张,我和江主任也不怎么沾白酒。”苏主任说:“紧张也不在乎这一顿吧,有朋友来就是发达的象征,没人来那才真的是死火了。”吃了一个多小时,卫局长到县政府开会去了,苏主任去结了账,摇摇晃晃过来,我跑上去扶他在沙发上坐了,我说:“这一顿花了好几百吧,酒都快五百了。”他说:“吃是吃不穷的,不吃也富不了。”我说:“经常来人这么招待,你们受得了?”他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总不会出在狗身上吧。”我说:“不是说专款专用吗?”他在我肩上拍一下说:“池同志你也不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