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佺纵马赶上来,挥了那几位士兵一鞭才出城:“不听英王的命令,你们不要命了!”
伫立在城墙上的林大将军看着那位小娘子与崔佺等人一前一后离开,心下叹了口气。林家与谢、桓同属开国勋贵,当年是并肩作战的交情,这回也应站在一道,只是……谁都为自己家族的荣耀延续。
他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昨夜做下的决定是否正确。
*
因为崔佺等人有马,苏姮不得已朝郊外的山林里走。
崔佺骂骂咧咧地下了马,觉得自己轻视一位小娘子了。没想到这项任务这么麻烦。
雪渐渐下大了。苏姮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崎岖山路上。
她突然想到了那年围猎的生死一线。可这次,殷墨不可能来救她。
风雪迷人眼,她捡了根枯树枝杈扫过自己经过的路,遮掩了脚印。周围是呼呼的风声,也许崔佺等人难以分辨她的脚步声,可相对应地,她也不辨对方的方位。
——英王派一位官宦子弟带人来杀自己,想来是真的没有多余的人手了吧。
苏姮有些高兴。
——许是常年与阿弟交流时政的缘故,说不上到底谁影响谁,总之她与阿弟一样,都更乐意看到二殿下登基。
苏姮笑自己为什么又想起苏锦行,明明他很早便离自己远去了啊。虽然还不到一年,可她已经觉得距离上一回与对方交谈,已经好多年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想苏锦行啊。她就这么无人可想吗?
——因为独自一人在林中穿行,很害怕?
天色暗了,苏姮没看清脚下的路,跌了一跤。左手腕的平安缕被灌木的硬刺划过,散了开来,最终滑落雪地当中。
苏姮来不及注意,因为她听到人的脚步声接近了。
她慌不择路,急忙往前跑。
——可真的好累。
*
吴潜终于追上了崔佺,一刀砍了过去:“不许杀她!”
他是从别人口中听闻英王对崔佺的指令,才赶过来的。
崔佺冷笑一声,令周围小兵拦住吴潜:“此人不听从殿下命令,就地斩杀!”
“你放过她!英王那里我去请罪。”
吴潜与崔佺的人打在一起。但吴潜到底匆忙赶来,单枪匹马,崔佺还是朝苏姮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看到你这么担心她,我更想弄死她了呢。”崔佺抽出了剑。
吴潜受过伤的腿在雪天隐隐作痛,他觉得自己拦不住崔佺了,索性一下子扑了过去,两人扭打成一团。
“去杀了苏小娘子!”崔佺冲小兵喝道,顺便揍了吴潜的眼眶一拳。
“我看谁敢!”吴潜满脸、满嘴都是血,但依旧还手。可明显,他不敌崔佺。
苏姮被围困在黑黢黢的山林一角。身后是山崖,面前时互相殴打的吴潜与崔佺,以及崔佺的人。
如此紧要关头,她却觉得自己在以旁观者的姿态俯瞰这一切。
身体已经冻得不像她自己的了。
她脑子迟钝地想到,这些年,自己看起来结识了不少人,可真正能救她的,一直只有她自己。
但她实在太累了。
她不明白自己一直在坚持什么。
这世间其实没什么可眷恋的。
面对围上来的士兵的狞恶面容,苏姮万念俱灰,后退一步,落下了山崖。
寒风在耳畔呼啸而过,记忆最后,是吴潜目眦欲裂的面容。
***
京城百姓第二日醒来,便听见武侯们在挨家挨户地敲门,传达京兆尹的命令,说是“昨夜大雪,在积雪扫清之前,不得出门”,又送上柴薪。
百姓看着皑皑白雪,只会感叹瑞雪兆丰年,却不会想到,大雪下掩盖了多少白骨,也不会知道,昨夜的皇城血流成河。
宫道上,宫人们朝地面浇着滚水,透着殷红的冰晶融化,仿佛昨夜场景重现。
今日并未开朝,只有官员午后一批一批地进入紫宸殿,向新帝道贺,以及商议朝中事宜。登基典礼在七日后,可候在一旁的苏侍中,却看出新帝兴致不高,丝毫没有御极以后意气风发的姿态。
昨日众臣与家眷被困麟德殿至入夜,目睹同僚或亲属人头落地,正值绝望之际,凌空一支箭破窗而入,射杀了谢仆射——原来是西境安王手下大将,裴将军,到来,众人内心大定。
几番刀光剑影,这员猛将率领骁虎营将士破了谢、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