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应该那么说的。
别在意啊。他回过身来,笑容却与家宴上大不相同,仿佛缝在他脸上般不自然。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的。
对不起。我一时居然胆战心惊。但是我想大家都是把你当家人对待的。
我知道。他向前进了一步,我不得不靠在了一棵白桦上,树皮表面的突起顶在腰间,我疼得皱眉。那你也把我当家人看
待么?
不仅仅是那样。我勉强镇定下来。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然而那我仅见过寥寥几次的残酷笑容忽然垮塌,他深邃纯净的黑瞳倏得黯淡。
好了我们回去吧。他重又挂上惯常自信而温暖的笑容,把我拉了过来,拍去我衣服上的灰。
路上我们一言不发,但是彼此都没有记得此事太久。次日我们就依然同以前一样上学,一样一起吃午饭,中午休息时间
里并肩沿着学校花园里湿润的石子小路散步,聊各种逸事奇闻,下午一起回家,做完作业聊天,直到在壁炉前睡着。
我们始终有聊不完的话题,从作业到历史甚至传说,以及理想和未来。然而这些年后,我居然也未从无数对话里知晓真
正的他。最近我才逐渐醒悟过来,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切身地意识到,父母双亡,养子身份和一切与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有
关的闲言碎语在他身上烙下了怎样持久的剧痛。
而他从不轻易服软,我竟也就以为他真的可以不在意。
归根结底,仍是自己无知的错。
洛丝罗林的家宴只有两人曾经缺席。父亲是因为有一阵太忙而无法到场,而他成年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
“头发掉到杯子里了。”
我猛得惊醒。发现安琪琳娜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仍带着她标志性的,具有凉意的微笑。
我慌忙把几根在杯子中色彩诡异的银丝撩起,拿过一张纸巾擦干。然后低头继续。
“就算你要想他,”烛光的幻影在她面上摇摆不定,使得她的笑容若有若无,“也用不着这样。你最近越来越喜欢发白
日梦了。”
“别用读心术啊。”我漫不经心地嗫了一口果汁,平日里除非应酬场合,我并不喜欢喝酒。
“那种东西我可不能说用就用。”她坐直身体,目光顷刻将我穿透,“而且也没必要。你刚才眼睛里都快映出他来了。
”
“是么,”我自嘲地笑了,也放下杯子坐起来,“我再怎么想他,又有什么用呢?”
“看似是没什么实际用途,”她不以为然地说,“但是总比什么都不想要强。”
“过去一年我都只是在想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我把两缕阻挡视线的头发撩到脑后,心烦意乱地拨乱了刘海,“怎么停
止父亲的难堪,怎么找他回来,怎么弄清真相。但是到意大利后的几个月我只是觉得自己头脑越来越不清醒,对自己过
往的所有概念和计划都充满怀疑。我开始不住地想他,不是他和凯珊德拉的计划,仅仅是想他这个人,想过去我们在一
起时的种种,却无法理出头绪来,只能不断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曾经多么愚蠢无能。我和他说过那么多话,到如今我才发
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然而我现在寸步难行,除了思念他什么也不能做。”
“如今的局面错不在你。”她的口吻软化了些,“没有人能看清另一个人的全貌。而你是因为一直离他太近,你对他的
感情太深,有些事情对你而言就成为了盲点。而其他人看来,也未必能看见你所知晓的部分。如果我是你,不妨珍惜这
份还能想念他的心情。因为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什么在前方等待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东西或许在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唉,”我又一次端起高高的玻璃杯,果汁已经见底,“如果我是女人,大约就是爱上他了吧。”
“你有没有爱上他和你是否是女人没有关系。爱情原本没有不能,限制来源于生活。”她一针见血地说,容颜透过玻璃
恍惚的折射而光彩冰冷,“即使现在的你也有权爱他。”
“不错,我是把他当作启明星来信仰。然而如今这个世界越来越无法容忍我的虔诚了。”我没好气地站起来,“看来我
最好再去买些饮料,你自己在家要小心。”
“恩,早点回来。”
我转身时恍然看见她在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