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但父亲的钢琴技巧确实出神入化。我不想理他,准备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后绕道。
谢谢您,这可是天赋中最珍贵的一项。雷格勒斯冷冷地回答,然后拉上我离开。
无论是否算得上珍贵,我的钢琴尽管已荒废了不少时日,但总还上得了台面。我转过身,大致检查了几个音的音准,确
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按下键,黑与白刹那间流转起来。
音阶提升又落回原位,几个反复小节后清冽的声音像小溪一样流淌下去,逐渐消失。
我看书或者弹琴时就很容易忘我而忽略四周环境。也许这种感性的本能注定我无法像雷格勒斯那样左右逢源,或如凯珊
德拉那般坚定自我。但幸而我也不致混淆生活与艺术的界限,所以不会钻进牛角尖里去。
曲终时我猛然回过神。因为白天从不拉开厚实的天鹅绒窗帘,所以琴房显得很暗,用微弱的淡黄色灯光照明,十分古旧
而典雅。他半个身子藏在黑暗里,整个过程中始终安静地注视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愣然,于是合上琴谱,再次转向他。
“真的很棒,”他的口吻很轻,我意外地感到了其中淡淡的无奈,“拥有美好性灵的音乐确实适合你,这么长时间了你
还是如此娴熟呢。”
“是这架琴的功劳。”我拙劣地岔开了话题,“我以前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钢琴,轻重把握的位置极其恰当,音质更
是好得出奇。看起来它似乎也有些年份了,没想到还能保持这么高的品质。”
“这台是一八五四年出厂的贝森道夫,纯正的奥地利血统,”他略微直起身,阴影打在俊俏的侧面上,“在我祖父那一
代,我父亲还年少的时候它就在这里,确实是生而为德奥系音乐灵魂的。”
我别过脸去注视这架漆成通透黑色的三角钢琴,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低调而尊贵的金色光泽。然而它不需要任何外表
的赘饰,言语不能形容它,当代最了不起的演奏者与它本身相比也会黯然失色,只有那金属片撞击的亘古声响诉说着它
的维也纳精魂。
“因为它的成色很好,为了不被过度演奏而折损寿命,就从正厅移到这里来了。”
我立刻从赞叹中被拉回了现实。以往我还从未有机会碰过贝森道夫,只知道这是钢琴的王族,自诞生起就被镶嵌于缪斯
的王冠之上。
“确实,”我没头没脑地说,“毕竟是纯正的奥地利国宝。”
“维尔,”他忽然直接把对话抛给我,我赶忙回头,“你觉得血统这种东西重要么?”
“或许对魔法的起始水平有一定影响吧,”我把光换成了白色——现在我已经有权按自己意志改动这里的一些无关紧要
的配置了,然后站了起来,环视四周有没有其他椅子,好让我坐在他身边,“但我想出身的高低并不妨碍一个人追求自
己的梦想。”
“其实无论什么出身,敢于追求梦想的人都寥寥无几,需要太单纯的心灵和勇气。”他却直接拉过我,让我坐在他腿上
,我笑了笑决定顺从。
“不过,雷,”我半开玩笑地勾住他的肩,“如果你像这样和我在一起,你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你的家族也就无法
延续下去,这样也没关系么?”
“既然这个家族的使命就是守护一个危险的符咒,而这场闹剧要在我们这代人手里落幕的话,”他回报以蜻蜓点水的亲
吻,“那么我没有后代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我也不喜欢小孩子,总认为自己没有那个才能去赋予他们健全的人格。”
“怎么会呢,”我让他如同钢琴漆一般黑亮的发丝从指间穿过,“如果你有孩子,我想他们会为你骄傲的。”
他偏开视线,摇了摇头。我的手在半空中僵住。
“你说,我父亲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让我来到这世上,既然他除了我母亲以外不在乎任何其他人,可以为了她而把我独
自抛下?”他握住我悬在半空中的手,那双黑瞳定定地望着我,我无路可逃,“丹佛家的祖先又为什么要建这样规模的
城堡,而这一族却始终血脉稀少,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庭院呢?”
我其实完全不知道我们两家的上一辈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出生的时候这些事已经基本平息了。由于父亲和雷格勒斯
的保护,那些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