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
“别这样啊,”许久之后维克多才终于从先前的惊恐和寒意中平复下来,上前了一步,“那毕竟是你母亲。”
“她不是。”
过于迅速而决绝的短句当头劈下,维克多再次愣住,松开了手。
其实,若非那女子的衣着还算得体,而维克多又是善于体会他人内心的人,或许早已将她当作这家里的一个寻常女仆了
。
“你也觉得我很霸道么?”艾瑞克却忽然转过身来,面对他坐下。在维克多的印象中,他一贯自信而卓越,神采奕奕,
因而他的叹息让他手足无措。
那之后很多年,他一直深刻地记得艾瑞克冷酷卓绝的神情,只因当时那神情的对象并非是他,他也没有意识到那对自己
而言意味着多么深重的东西。
“不,不…我没有这么觉得…真的!”他深吸一口气,才得以继续下去,“我只是…”
“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了,”孩子苍白的脸藏在垂下的发丝后,“我没有见过她,所以你知道,也谈不上
对她多么有感情。四年前,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又找了一个女人来填补女主人的空缺。虽然我爸爸是有身份的人,但是
如果结婚后仅仅是一个摆设,不能有孩子,也没有继承权,那么也没有高贵的小姐会愿意的。所以爸爸就选了一个身家
平平的女人。其实我知道她比我可怜得多,她在这个家里真的就只是一个摆设,爸爸也没有给她戒指。”
“戒指?”
“对,在我们家历代传承的一枚戒指。”艾瑞克伸手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是给家里的女主人的,和继承人一样,一代
只有一个人,只有这个女人生的孩子才有对这个家族的继承权。我妈妈过世后那枚戒指就被爸爸收了起来,爸爸从来没
给过她,也没让她生孩子。其实她在这个家里,什么都没有。”
维克多沉默地听着,他下意识知道,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除了单纯地聆听,没有更好的方式。
“我真的不嫌弃她的出身,刚才我也说过,士兵努力了同样可以翻身成为贵族。”艾瑞克仰起脸把头发拨开,向后靠去
,“但是我真的克制不住,我看到她就开心不起来,总觉得被一个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占去了母亲的身份。所以我不想
留在浮云城堡,这里够冷清了,唯一能经常看到的人还是她。我知道我的态度一直让爸爸很为难,爸爸也是为了我和这
个家族的稳定才对她这么不公平,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没办法把她当作妈妈。”
“我知道的,我知道。”维克多转过去,抱了抱他的肩,“我明白的。”
“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事?”他在他耳旁私语一般很轻地说,“因为别人都只觉得我不懂事,想方设
法劝我。他们从来没体会过,但你不一样,至少你不会一提起这个话题就让我心情很糟。”
“别去想这些了,”维克多只能再次轻柔地抱了抱他,“谢谢你信任我。”
“听说你琴弹得不错?”艾瑞克却果断地转移了话题,重又微笑,“我有这个荣幸欣赏么?”
“何必说得那么客套呢?”维克多从椅子上跳下来,金发像阳光一般洒在他灿烂焚城的笑容上,明亮如灯。
旋律跃动着赴向终止,黑与白交替弹跳,空间大幅度凝聚在音符里,空气也随之震荡起来,逐渐抽象成黑与白的两面图
腾,扩散开去,声音晶莹清脆。
最后一小节在白键的猛然下沉中归于尘埃落定,维克多克制住抬手抹去汗珠的冲动。其实对他而言,《La Campanella》
这样的曲子还难度太高,不够熟练。他也不清楚是怎样的虚荣心推动他选择了这首,但他确实想在艾瑞克面前展现出自
己所能最高超的技艺。
“真的很棒,”他身后的黑发男孩轻轻鼓了鼓掌,为维克多的钢琴喝彩的人很多,他却是第一个不矫情吹捧的,“我一
直觉得《La Campanella》太难了。不过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弹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我很喜欢这首啊。”维克多用一个笑容掩饰了再次被看穿的尴尬,“这架琴对我来说好象还有点重,但音质太好了。
”
“一八五四年的贝森道夫。”艾瑞克似乎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