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和爸爸迟到了一会儿。”维克多依然不安地向身后张望,“刚才我在我爸爸身边,没办法脱开身。”
“行了,别管那家伙了。”艾瑞克却一眼看穿了他,“就算他追上来报仇也不能怎么样。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你朋友,我
真的很想教训他一下。你居然就甘心被他这样欺负么?”
“既然是朋友,何必计较这些呢?”维克多很认真地说,立刻招来对方的轻笑,“查理愿意陪我玩,我已经很感激他了
。”
“要我看,根本是你在陪他玩嘛。”艾瑞克花了一小会儿才止住笑,拉着他大步走出了宴会厅,“如果你找不到人陪你
玩,完全可以来找我啊。”
“我们就这样跑出去,真的好么?”维克多对自己的行为并没有信心。
“别管那些,”对方却全然是胸有成竹的神情,“这是我的家,我当然可以招待客人。舞厅里实在太吵了,不过我想浮
云城堡该有好几十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你家里从来不举行舞会么?”维克多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白蔷薇的城堡在纯白基调下张扬着冰冷的狷狂,灯光打在那些深邃的蔷薇雕纹上,折射着淡薄的暖意,确实并非是多么
适合举行舞会这类奢靡活动的场地。
“你以前收到过丹佛家族的请帖么?”艾瑞克带着他上了一道漆成纯白色,栏杆上雕着玫瑰图腾的旋转楼梯,“这个家
族不喜欢举行舞会。当然我也不喜欢,本来我只是让爸爸请你来玩,结果爸爸却以为我很寂寞,就请了一大群人。”
“请我?”
“对啊,”艾瑞克似乎觉得维克多困惑的表情很有趣,“从上次在你家里遇见你之后,我还没机会再和你聊天呢。这个
世界上无聊的人太多了,但你不一样,和你聊天很开心。”
艾瑞克停在一扇双开门前,用丹麦语唤来一个侍女,交代了几句,那侍女便恭敬地离开了。
“你的丹麦语和英语都这么好。”维克多在他身后轻轻地说,他自然不会问对方交代了什么,这是一条基本的教养。
“我一年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英国,”艾瑞克漫不经心地查看了一下漆成银色的门把手,“因为要上学,所以只有寒假
和暑假才会回来——当然,回到这里就意味着整整两个月都冷清透顶,没法和那些在英国的朋友们见面。每日除了写信
,只有读书或者弹琴,只有参加一些宴席时才能出去走走。我跟爸爸提出过以后不回来过假期,但爸爸说,丹佛家的人
不可以太过长久地远离他们的根基,尤其是尚未完全成长的时候。”
“其实你爸爸很爱你啊。”维克多笑了笑。
“我知道。拜托你别学着那些人,也成天对我说这些已经过时的陈词滥调。”艾瑞克回头望了他一眼,却并无责难。他
抬手碰了一下银把手,并没有拧它,门就自动开了。
里面已经有一个人。
准确点说,那是个女人,一个恰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穿一身银灰色长礼服,梳高簪,打扮得体,却面色消沉,看起来因
生活状态的长期压抑而精神不济的妇人。她发现了门口的两个孩子,转过身的动作却也是慢吞吞的,眼里有与她成人身
份不相符合的畏缩。
维克多一时心生疑惑,然后下一秒就理解了那女子愁苦的原因。
“你在这里做什么?”
即使不是所指对象,维克多仍因为这句话中的冷酷和寒意缩了一下。他有些难以想象,这个女子时不时要承受继子的冷
眼冷语,是如何忍受过来的。
“我…舞会上太吵,我休息一会儿。”
“你下去吧,我需要在这里会客。”然而艾瑞克依然冷冷地望着她,没有给她留任何余地,“反正你也不会弹琴。”
维克多顺着这话把视线移向一旁,一架黑金色的钢琴沉默地注视着盛衰。
“好…好的,”按照常理,那女子应当是长辈,然而她在艾瑞克的目光下,仿佛坍塌一般越缩越小,“你玩吧,你玩吧
…别让你爸爸担心了。”
“也不劳你操心。”
最后这句不带感情波动的话语终于彻底击垮了那女人的希望,她咬了咬下唇,然后匆匆从维克多身边跑了出去,高跟鞋
踏在灰色地毯上,声音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