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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以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沈武书房出来的,路上有无数人向她行礼,她头一回没有理会,亦不许戚午跟着,只闷着头往前走,不管不顾。
过往的旧事便如这些模糊的人影,匆匆从余光里掠过。
说是往事,却又清晰如昨。
六岁那年,王都传来一封家书,外祖杜氏染疾,杜玉娥本应立即返回王都侍疾,然而,彼时尚有“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的规矩,这是诸王按期朝见天子的礼仪,但沈武作为异姓王却是有所不同,再者当年他曾立下,无天子特召,永不带妻儿返王都的誓言。由此,杜玉娥硬是未踏出云洲境内半步。
表面上,她闭门不出,整日跪拜于佛前,虔心祈祷,可沈以宁知道,在娘亲誊抄的厚厚经文之中,多数的字迹均已被滚烫的热泪晕染成一朵朵墨色的花。
故乡不得返,血亲不得探,沈以宁从未见过那位外祖,也未曾见过云洲以外的天地,但她也是从这时开始隐约意识到,原来在权势滔天的父亲之上,还有九五之位,万乘之尊。
等到了该进学的年纪,沈武从王都请来盛南书院的李夫子,同时蔡氏女也被特许一同上课,李夫子只教这两人,两人也称得上是同窗。
蔡婉婉心细胆大,敢说敢言,李夫子热爱提问,她总能将自己独到的见解娓娓道来,一针见血。
沈以宁每每雀跃,小小的她想法极多,从不怕羞,开口便是滔滔不绝,思如泉涌,后续力十足,夫子同样交口称赞。
沈武闲暇时曾来观课,一炷香后,沉默许久,终面色铁青而去。
日后再来,亦总是板着脸,不太和煦。
蔡婉婉向来心直口快,见此,拍拍沈以宁的肩:“王爷这是怎么了,是我说得不好,还是你说得不对?你要不找机会询问一番,若是我有问题,我回家去请教一下父亲也好。”
她的父亲是博学多才的蔡珩,下学后再回家精益一番,再妥帖不过。
沈以宁被问住了,她其实也不明白,那会儿她还不太会察言观色,瞧不明白沈武的反应,内心却唯独对一件事情甚是坚定。
她的父亲是有着丰功伟业的武安王沈武,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可他们并不亲近。
这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不日,李夫子回王都省亲月余,再返王府时,和他一同到府的,还有一纸丞相府的书笺。
那日杜玉娥带着沈以宁,一同熬了甜汤给沈武送去,三人罕见地唠着家常,李夫子见此顿觉愧疚,一一将这一月余的所见所闻说与沈武。
他原便是朝中丞相李氏远亲,此番省亲,难免出入各大宴席,席间觥筹交错,有心人问及他如今在武安王府的差事,他也只答一切如常,恰逢丞相落座,另有人别有用心,刻意提及沈武有一独女,正为当年御封的昭宁郡主,且与丞相家中的小嫡子年龄相仿。
丞相听闻,来了兴致,问其资质,李夫子亦不敢多言,只答:“盈盈玉貌,冰雪聪明。”
沈武扫了一眼丞相府欲结秦晋之好的书笺,还并未细致看完,脸色已逐渐铁青。
秦晋之好何意,沈以宁认为自己略知一二,杜玉娥带她离开沈武的书房,她迷茫地仰头问道:“娘亲,那封信,是有人想同我一起玩耍的意思吗?”
杜玉娥垂头,动作轻柔地抚摸她的发髻,温柔笑着,看不出其他的情绪,揉了揉她的脸蛋,答道:“宁儿说得也没错,可以这么理解。”
沈以宁鼓起粉雕玉琢的小脸,踌躇道:“那为何爹爹看起来并不开心?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杜玉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王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遥远,爹爹是怕你受委屈。”
沈以宁黑葡萄般的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解决办法,她举起小手,保证道:“那只要宁儿不和那人好,爹爹和娘亲便不用担心啦。”
杜玉娥失笑,目光却有一丝不明的动容,她停下脚步,蹲下身子,问道:“可我们宁儿长大后必定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又那样聪颖过人,还会有很多人想要与你一同交好,到了那时,你该如何?”
沈以宁还小,想不到娘亲口中的以后,但她可以尽可能的避免展露锋芒,如果不能让世人彻底遗忘她,那便让世人记住另一番模样的她。
李夫子不久后便引咎辞去教书之职,府中又来了一名教书先生,布衣朴素,气质更为儒雅。
沈以宁仿佛变了性子,面对课业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