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却凉丝丝的。
在如此感受中,邢春睁开了眼。触目所及,皆是浅浅蓝色。再仔细一看,并非周遭物体是蓝色,而是他的眼前蒙著一片蓝。
这是……他伸出手,却愕然一怔。手?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由远而近,缓缓步至他面前。
阴王看著这根水柱,是由黄泉海之水凝聚而成,内有无穷阴气。而被包裹在这当中的,就是邢春。
「你总算醒了。」阴王道,「如何?还痛麽?」
「你……」骤然回复人形,邢春的心情已是慌乱,又见阴王,听得他如此问话,心里,更是乱得不成样子。
「怎会,怎会如此……」他低喃。
「那日戠约之火炎,险些将你形神俱毁。」阴王缓缓道,「我救得及时,方保住你最後一丝阴气。而要真正救回你,还得依托这黄泉海之水。」
为何?邢春想问,却只是默然垂下头去。
为何,事到如今,还要将他救回?就让他魂飞魄散,又有何不好?对於子痕而言,难道这样不是比较好麽?
「邢春,你果然爱玩闹,你实在会对我开玩笑。」
阴王闭了闭眼,喟然道,「那日是你,送我赴黄泉,你说你职责已了,自此与我再无瓜葛。
「而你,却化作了栀子花,日夜在我房里,我所做一切你皆看在眼中,你竟……你竟如此戏弄於我。你可知我发现是你时,心中有何感受?终於找著你,同时却几乎永远失去你……若然如此,教我情、何、以、堪!」
邢春无言以对,唯有缄默。
「告诉我。」
阴王抬起手,将掌心轻轻覆在水壁之外,将邢春的脸紧锁在视线之内,他字字清晰地,「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
「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阴王如此重复,双眸益发显得咄咄逼人。
邢春虽没有回视那双眼,也感觉得到那迫人的压力。
终於,他开了口,低低道:「你这样问我,是希望我如何回答?你想得到怎样的答复?得到之後,又能如何?既然已恨我至深……我不奢望你能消去这恨意,只是,我也不希望,你如此与自己过不去。恨一个人,是件苦事。」
「恨?」
阴王轻挑了一下眉,「哦?你知我恨你,那你可知,我是如何恨你?恨你到何种程度?」
「你……」
为何定要如此逼我?
邢春心如刀绞,却又不能也不想回避,只有忍著痛,答道,「你曾说,你不要再有来生,我便知道,你已恨我恨到,不愿再碰触人间之情感……」
就如千年前的他自己,心已死,情已绝,便舍弃了轮回,甘愿在鬼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著枯燥而单调的事。
「哦?」闻言,阴王微眯起眼,目光更显深邃。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这样认为。」
他点点头,脸上闪过一道叹息,放低了视线,轻语道,「邢春邢春,我以为你聪明冷静,总能看透一切。想不到,你也有看不透的。」
「……」
「那时你告诉我,你是鬼差,你来自鬼界。既然如此,我若再入轮回,又怎能找到你,怎能够再向你问个究竟?」
「子痕……」
不曾料想过如此,邢春恍然瞪大了眼,唇微颤著,想说什麽,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要知道,身为虞子痕的我,固然无甚心机,却也并非呆的傻的盲的。」
阴王唇边泛起一抹似笑非笑。
「有些事情,并非三言两语能够掩盖。你是如何待我,我心中有数。
「而你常常说一些,那时的我还听不明白的话,如今我已明白。你要我莫忘的事,我没有忘。我都记得。你,是希望我好的,对麽?」
「我……」
「在山崖上,你曾说,就让你我二人一起坠落。当时你心里,是真的希望那样,对麽?」
「……」
「你去向阎王请求,将你变作栀子花,放入我房中。你不要说,这是因为你做鬼做腻烦了,也不想做人,便想到做花?」
「……」
「邢春,我再问你这最後一次。」
阴王骤然语调一转,冷硬似铁,直击人心。
「你是不是喜欢我的?若你否认,阴王子痕自此不再纠缠。但是,你绝不可对我说谎。你不可再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