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从一开始就会那种语言,像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妈妈只说那是小孩子学说话时的胡言乱语,见我一再说蒙蒂丝是我姐姐,她就开玩笑说那是我们姊妹间的心灵感应。事实上,她一直很吃惊我竟然知道自己有双胞胎姐姐,因为她从来没对我提起过这件事,认为我年纪太小,不会理解姐姐为什么会死。我读过一些有关心灵感应的文章,这种情况确实存在。双胞胎在学会说话之前,会用自己的一套语言相互交流。你听说过这种现象吗?”
“听说过。有很多这方面的文章。”
“我大约四岁时,得了一场病。开始只是耳朵疼,是感冒引起的,妈妈给我吃了一片阿斯匹林。感冒好了不到两个星期,我又病了。病得很重。医生发现我的肝和脾都已经肿大了,医生问妈妈,我感冒时是不是给我吃过阿斯匹林。妈妈说是。医生怀疑我得了雷伊氏综合症,他要妈妈马上把我送去医院的儿科特护中心。后来我才知道,雷伊氏综合症是急性脑炎,发病非常快。我到了医院之后,他们给我抽了血,打上静脉点滴,送进了特护病房。几个小时后,化验结果显示我得的不是雷伊氏综合症,可以回家静养了。随后的几个月中,我一直卧病在床,脾脏一直肿大,但医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一天下午,我骑着儿童三轮车和妈妈一起去信箱取信。妈妈拿信时,我把车子骑到了马路上,差点被一辆垃圾车撞到。妈妈听到了急刹车的声音,急忙跑过来,把我拎起来,往我腿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妈妈吓坏了,告诉我以后永远也不能往马路上跑。那天晚上睡觉时,妈妈帮我脱衣服,见我腿上肿起了血泡,肿胀的部位呈手掌形,皮肤表面渗出血来。
“第二天一早,她又带我去看医生,医生问妈妈用了多大力打我。妈妈说她只是想让我记住以后别往街上跑,绝不至于打成这个样子。医生为我做了检查,他明显是在看妈妈有没有虐待我,但发现我没有被虐待的迹象。大约过了一周,妈妈在给我洗澡时发现我的腋下又起了血泡,从腋下一直起到后背上。她马上叫爸爸来看。爸爸说他下午陪我玩时,托着我的胳肢窝抱着我转圈。腋下的血泡是他的手印,爸爸看到我身上的伤。心疼得都哭了。”
考顿清清嗓子,理了理思路接着说。
“第二天,我们又进城去看医生,医生带我们去了保灵格林医院,让专家看看我是不是得了淋巴瘤或白血病。专家为我安排了淋巴腺化验和骨髓化验。幸运的是,那时我还很小,还不知道多严重的病人才要做这种化验。在化验前的那天夜里,外面刮起了大风暴。妈妈在我病床边的椅子里睡着了,蒙蒂丝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小声对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的病会自动好转。她告诉我,这是她最后一次来看我了。
“第二天,我接受了化验,结果显示我没得任何病。什么病也没有,我是个非常健康的小姑娘。”
“一个很圆满的故事。”约翰说。
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对约翰讲。她咬着下嘴唇说:“我身上的所有病一下子都不见了,医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蒙蒂丝把我的病带走了,我从此再没见过她。”
考顿沉默了一会儿,她马上就要说出问题的关键了。她坐直身子。“约翰,这个事实也许是你最难以置信的。蒙蒂丝和我之间的密语,与阿彻和女祭司告诉我,我是唯一人选时用的语言是完全一样的。”
他们坐在绿地酒店的梯式包间里,约翰说:“你所说的你和姐姐之间的密语。很可能是一种天堂的语言。有关这方面的记载很多,他们管它叫以诺派语。有些人说,它是天使的语言。蒙蒂丝应该是个天使。”
“你知道我是不相信有天堂和地狱的。但有时死者的灵魂确实会回到亲人身边。也许,我的双胞胎姐姐是我的一部分;也许,像妈妈说的那样,我是个爱梦想的女孩子,蒙蒂丝是我想象出来的。”她屏住呼吸,又回到了那个话题,“约翰,我们抛开这些都不管。阿彻和那女祭司为什么会用这种语言和我说话?我为什么还记得这种语言?”
“我也不知道。”
“你不认为我脑子出了问题吧?”
他对她笑笑,说:“还不至于。”
“那太谢谢了。”她的声音有些激动,“我马上就要崩溃了,但现在还没有。”
“考顿,你是个很聪明,也很务实的女孩子。你的脑子不可能有问题。你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女孩子。别和自己过不去,相信自己。”
她低垂着眼眸。“有时,相信自己是很困难的。”
约翰向后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