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么?
符氏道:“若是没有也无妨的,明哥儿和他身量差不多,你穿明哥儿的。”
“我有石青色的衣裳,母亲给我做的。”殷适忙说,“公主要带我进宫?”
公主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皇兄听说你过目不忘,想见见你。”
殷适呆愣地看了一眼墙上的西洋钟。这才什么时辰?他昨儿个半夜发了会儿酒疯,今天驸马就上奏给皇上了?
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
从氏还当他害怕进宫,安慰他道:“进宫面圣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别怕,咱们家的孩子规矩上错不了。”
殷适低下头,仍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应声称“是”,却激动地攥紧拳头,甚至用力太过,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印子。
他知道,他复仇有望了。
林满院中也是难得的热闹,林满和黛玉本在调琴唱歌,见到他来,都问:“昨儿个睡得好不好?”
殷适忙点头答道:“好。”
“这可难了。你以后难不成真要在床头挂关二爷才能睡得着?”黛玉笑道,“还是要挂秦琼?”
“那还是挂关二爷吧。”殷适随口答道,“家里就有,不用另外去找。”他又对林满道,“母亲,公主说明儿个带我进宫面圣,叫我穿那件湖蓝、石青色的衣裳。”
“你不是有石青色衣裳吗?正好配那双麂皮靴子。”林满随口应道,还帮黛玉又调了调弦试音,猛地反应过来,险些把琴弦崩了,“什么?你要进宫面圣?”
“是啊,”殷适故作轻松地说,“明儿个姐姐去拜见符太太,我不能陪了。”
“我和姐姐一起去,不用你陪。”黛玉瞧出他在故作冷静,也不点破,顺着他的话说,“你只要别像今儿个一样,睡到这个点才清醒就好。”
林满道:“倒不用担心这个,他今天一准儿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黛玉直直地盯着殷适,笑着问,“难不成,表弟是怕进了宫,面了圣,也不能如愿以偿?”
林满被侄女的话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抬头看了看满屋子的大小丫鬟,见她们表情如常,还在玩自己的,才放下心来,又意识到这些小丫头们根本听不懂黛玉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又暗暗心惊侄女儿的胆大,旋即又疑惑起来——她从未与黛玉说过这些事,她究竟是从何处得知?
原先是怕侄女儿什么都不懂,要被人欺负。现在,倒有些害怕她懂得太多了。
殷适被黛玉这么一问,像是被当面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把躁动到这会儿的心思浇灭了许多。
他知道皇上是为什么要召见他,所以才格外激动。在他心里,总觉得面了圣,诉说冤屈,背出那本账本,就能替父母报仇雪恨。
被黛玉这么一提醒,他才发觉这想法有多天真。
那本账本,可是连父亲在世时也不敢肯定真伪的,如若有一条被那些人拿出证据辩驳了,他们便能彻底否定掉账本的真实性,到时候全推脱在他身上,若想留他一命,就说他年纪小,遭此大难糊涂了,若是想斩草除根,就可直接说他包藏祸心,陷害朝廷命官,到时候连殷驸马都要落不是。
即便账本上桩桩件件都是真的,他也没有证据。甚至即便调查出证据来,皇上就能即刻下旨把那些人抄家下狱吗?
太上皇他老人家还在呢!
甚至连甄太妃在席上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皇上都没有当场发作,甚至明面上还要继续尊她为庶母。
究竟是因为“孝”,还是因为上皇手上仍有不可小觑的权力?
黛玉拨动着琴弦,这回音准了,她放心地笑了笑,对殷适道:“你要的书,等我从干妈那儿回来就叫采薇她兄弟送来。”言下之意,就几天的功夫,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弄到什么不可收拾的境地里去。
殷适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给黛玉作了个揖:“多谢姐姐提点。”
连九五至尊都有要忍气吞声的时候,要“徐徐图之”,他又如何忍不得?
入京的这小半年,他一直装傻充愣,学着明哥儿、昉哥儿的样子做个“正常”的小孩子,如今也不过是要继续装下去,又有何不可呢?
他还这么年轻,跟那些老头子耗着就是了。
殷文岐相信他,恐怕是因为殷四娘的嫁妆确实被甄家挪用了,他问问三房的人便知,心里对那份账本相信了几分,也因为一笔写不出两个“殷”字,他毕竟养了他这半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