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猫儿也养出点感情来了,虽然昨晚一直骂骂咧咧的,但也没疑心过他在胡说八道。
而皇上,一来没有这样的情分,二来他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考虑事情自然要更谨慎些——换句话说,疑心也比普通人要重些,殷适若像昨晚一样全盘托出,是福是祸根本说不准。
伴君如伴虎,从来都是至理名言。
黛玉笑道:“我提点你什么了?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又问,“上次来的时候你在学笛子,现在学得怎么样了?”
方嬷嬷道:“哎哟,林姑娘快别提了,好不容易三爷消停两天,您别勾得他又想起来这一出。”
黛玉道:“他年纪小,气息尚不足,吹不出曲调来也正常。”
殷适点头道:“是这个理。”
黛玉却又道:“只是乐器学不学的成,也看天分。若不是有天分的人,以后熟练起来了,自然不至于和初学时一样喑哑难听,却也难婉转动人。”
殷适不说话了。
黛玉看着他,偏头笑问:“倒是不知道表弟天分如何?”
殷适皱着鼻子说:“我学乐理是为了修身养性,本也不指望能成大家。”
“有这心性,说不准你还真能成。”黛玉道,“什么时候得了空,我还真要听听你的笛子。”
殷适笑着应了,只恨不得立时就叫人去取他的笛子。
林满道:“你安生些吧。待会儿就要去公主那儿用膳了,你还是赶紧把明儿个要穿的衣裳换了去请她帮你看看合不合适吧。”
殷适冷静下来后,对进宫面圣这事没了一开始的激动,倒是忘了这一茬。闻言便赶紧要回去换衣服。
黛玉叮嘱道:“你今天一天都没在自己屋里,房里烧炭盆了吗?若不是暖烘烘的,别随便穿脱衣裳,仔细着了凉。”
“姐姐放心,我虽然不在,屋里又不是没人,都是大嫂子拨给我使唤的丫头,一向稳当的,屋里什么时候都没断过热水。况且我也不许她们冻着自己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黛玉自以为不过白叮嘱了一句。但到晚膳的时候,却听见方嬷嬷悄悄地告诉林满,三爷屋里的大丫头芬儿服侍不力,被大奶奶发作了。
方嬷嬷小心翼翼地问:“大年初一呢,不适合处置人吧?怕是有人要说大奶奶心狠了……太太要不要劝劝大奶奶?”况且还是伺候殷适不得力……她家太太和三爷在这个家里,虽然谈不上寄人篱下,但也要看看当家的脸色的。
黛玉见姑母不言语,赶紧提醒方嬷嬷:“如今殷府是姐姐管家,她既已经吩咐下去的事,就不该朝令夕改。姑母若是劝了,她又是长辈,姐姐是听还是不听?若是不听,那就是不给婶娘面子。可若是听了,她以后怎么管家?姐姐处置芬儿的时候,想来表弟就在的,以他的性子,多半已经劝过了,姐姐还是处置了人,那就是说,在她眼里,芬儿的错不罚不行了。这时候姑母是万万不能插手的。”
方嬷嬷自知失言,赶紧说道:“还是玉姑娘提醒得及时。”
黛玉知道姑母自嫁来殷家,起初是小儿媳妇,婆母尚在,后来又守了寡,是从未真正掌家理事过的。方嬷嬷陪着主子,久不经历这些事情,一时之间不够敏感罢了。
可是谁还记得姑母在林家做姑娘的时候,是理家的一把好手,把家里后宅的大小事务管得井井有条?
好在虽然在打点家事上怀才不遇,但能入凤阳阁教公主读书,也算姑母否极泰来了。
黛玉自嘲地想道:姑母是有一番机遇,才能不辜负自己的一身才学。可世间女子,多半一辈子困于后院,就算能打点家事,别人夸几句“能干”,身后也总跟着一堆“心狠手辣”之类的评价。可偏偏慈不掌兵,符氏赏罚分明,已经称得上是难得,但还是有人大年初一就要惹到她头上来。还有方嬷嬷这样偶尔拎不清的跟在身后嘀咕。
方嬷嬷是被她劝下来了,但殷家是不是还有别的人觉得大年初一不该处罚下人?
符氏的心累,可见一斑。
黛玉对紫鹃感叹:“怪不得凤姐姐那样好的身子骨,也成天头疼脑热的呢,这管家还真是累人。”
紫鹃吐舌道:“可不是呢。前几天平儿还悄悄跟我抱怨,她们家二奶奶是又觉得心累身子累,又不肯放手,之前咳嗽了半夜,平儿担心得不行,跑来问我你平日里咳嗽吃什么药,借两帖回去。姑娘你还记不记得这事?”
“记得。”黛玉道,“我不是让你说跟她说了,药不能胡乱吃的,要让凤姐姐看过大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