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定不了生死,定生死的是手里的刀枪。
刀枪也定不了生死,刀枪无眼也无心,定生死的还是持着刀枪的人。
持着刀枪的人也未必就能够定得生死,定下生死的有时候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突如其来的小小念头。
真正定得生死的是永无止境的*。
金银财宝啊,美色权势啊,快意恩仇啊,万人之上啊,种种,种种。
那生死文书,双刀客还是签了。
签来很简单,只需走到擂台一角,小木桌旁,在厚厚的一摞早就写好的文书空白处,写上自己的名字,再摁下手印,即可。双刀客看都不看,很潇洒很豪迈地划拉几下,将笔一掷,又不假思索地点点印台,于其上重重摁下了鲜红的指印。其后自是提了双刀,哈哈大笑着回到台上,正中央:“杀!”
杀杀杀!杀了他!人们纷纷跟着起哄,激动跳叫,疯了一样。
他们是没有看清,只有陈千总看得清楚。
陈千总三十许人,名叫陈平,翼州千总,六品武职,是今日比武招亲的监事。
也是牛家二姑爷。
如果没有牛家姑爷这个身份,陈平是一定不会来的,如果没有牛家二小姐月季姑娘连续三个通宵揪着相公耳朵大吹枕边风,陈平是一定一定不会来管这乱七八糟的鸟事的。这不是一件好事,分明不是,至少在陈平这个朝廷命官眼中不是,陈平多次劝说过自家老岳丈,这样搞是会出乱子的。可惜他不听。
陈平看到双刀客的手在抖,从头到尾,一直在抖。
陈平汗流浃背,陈平觉得很热很烦躁,陈千总也是穿得太多了。
身为一名武官,自是武艺非凡,陈平的眼力也很好,陈平是上过疆场见过大阵仗的人。
骨积如山,血流成河,相较而言这些只是小儿科。
“双刀客,要败了。”陈平暗道。
双刀客败了,只十几合,身中两刀,又是给人一脚踹下台去,血染黄土惨呼哀嚎。双刀不敌单刀,精赤着上身的黑壮汉子再一次得意大笑,众人随之猛拍巴掌大声鼓噪。实则双刀客的身手不逊于他,然而未战胆已先寒,败得并不冤。是的,陈平的眼力很好,陈平知道在杀场之上胆量比身手更重要。
陈平更知道,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下一个——
日已当头,眼看就到了午时。
天光白亮刺目,如箭如矢,使人无法正视。
天上有云,四下无风,愈热,闷热。
早已动了真家伙,不时见血,惊呼惨叫,擂台上的拼斗也愈加激烈。黑壮汉子早已给人踹到台下,身中三刀两掌,重伤。而台上比斗的人也是武技愈精身手愈强,一干虾兵蟹将早已胆寒心惊,再不敢上去了。便如那张三哥李四弟,便如那鸳鸯蝴蝶剑天马流星刀。张三哥给张三嫂一嗓子嚎了回去,李四弟跟着蹭酒儿喝去了,二人本就是铁哥们儿,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动手的。冯凉心里拔凉拔凉,马惊也是真正惊了,二人终知江湖卧虎藏龙天下英雄辈出,所以心有灵犀地一拍即合,勾着肩搭着背去了酒楼里,商量刀剑合璧再战江湖的大事以及吃饭谁来付账的问题去了。
这不是开玩笑,是会出人命的,金银再多美人再美,还是没有自家性命宝贵。即使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先保证晚上回去一觉睡醒,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比较稳妥。所以留下来的人多半就是看热闹的了,当然人还是那样地多,无论如何火红的美人暗红的血都是一种刺激,强烈的刺激!
大浪淘却泥沙,蛟龙终将浮出水面。
此时台上的两个人,便是。一人黑色劲装,面目英挺身形矫健,使一浑鸡子粗丈半长的浑铁枪,扫之猛如龙摆尾,刺之疾如凤点头。一人黄衣麻履,面目平凡英内敛,手持一双点钢蛾眉刺,身法轻灵迅捷,丝毫不落下风。有道是一寸短一寸险,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二人武功本就相若,兵刃也是相互制衡,一时斗得是难分难解不相上下。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台下彩声雷动此起彼伏,扬起一阵又一阵震天声浪。有真功夫真本事的人总是让人佩服,眼见台上双刺点点如惊电威肆,一枪呜呜破空似蛟龙翻身,众人大开眼界大饱眼福,鼓掌喝彩那也是真心实意的。台上一众元老级人物也是频频点头,齐赞二人皆是上上之选,看起来怕是名门之后。
只有牛老爷不说话,牛老爷在看牡丹姑娘。
牡丹姑娘一语不发,两眼索性也闭上了,唇角扬起一抹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