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淡淡地问了他一句“后悔么”。
“后悔?”他却笑了起来,斩钉截铁地道,“不,我不后悔!”
“他杀我家人,我灭他全家,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不后悔!”
净涪佛身无声合掌。
净涪佛身没再说什么,年晋文却死死地盯住了他,追问道:“你不是妙音寺的比丘么?你不拿下我?”
净涪佛身摇摇头,“我不拿下你。”
年晋文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间就沉默了下来。
净涪佛身看了他一眼,却又说道,“但会有人来拿你的。”
年晋文似乎没有听到净涪佛身刚刚补上的那句话,反而问净涪佛身道,“为什么呢?”
净涪佛身笑了一下,没说话。
年晋文不再问了。
他坐在原地,茫茫然地望入虚空,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在无所事事地发呆。
净涪佛身陪着他坐了一阵,到得年晋文的心绪平复下来之后,他才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收拾起自己的物什。
他的动作很利落,没过得一会儿,这江边上属于净涪佛身的物件除除了年晋文座下的那一个蒲团之外,已经全部收入他自己的随身褡裢里了。
年晋文也知道,但他还是没动,依旧稳稳地坐在蒲团上。
净涪佛身随手将随身褡裢搭在肩膀上,向着年晋文躬身合掌一拜,转身就走。
竟然是将那个蒲团留下来了。
年晋文看着净涪佛身,看着他的身影步步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这个净涪比丘,真是怪!
年晋文嗤笑了一声。
怪倒也好。
要不是他怪,今日他就得被拿到府衙里去,替那帮子人抵命。
抵命?呵呵,也不看那帮子人欠了他们家多少条人命?!
年晋文也没在那蒲团上坐多久。不过片刻功夫,他也从蒲团上站起来了。
站起来之后,年晋文盯着那个蒲团看了一会,终于伸出手将那个蒲团拎起,带着它回到了那条船舟上。
入了船舟,年晋文都顾不上将那系舟的绳索解开,先就将蒲团搁放到了船头上,自己转入船舱里,从里头扒拉出一个木箱子来。
他将木箱子带出船舱,却没有打开,而是转身又在那个蒲团上坐下,只拿他那一双眼睛盯着木箱子。
在今日之前,年晋文其实不记得这一个木箱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尽管这个木箱子根本就是他自己一手收拾布置,又一手将它搬上船舱,让它在那不大的船舱里占上一个位置,一日日地在他眼前晃。
当然,那都是今日之前的事了。
现在,年晋文确实是想起了这个木箱子的事情,也知道木箱子里面都装的是什么,他甚至还想将这个木箱子打开,取出木箱子里头的东西,可是在即将动作的时候,年晋文到底又迟疑了
他盯着他面前的木箱子出神半响,直到肚腹中响起了鼓鸣声,才算是拉回了他的神智。
年晋文『摸』了『摸』身下的那个蒲团,终于抬起手去,搭上了那个木箱子的边沿。
木箱子里没有锁。
它本来也不必挂锁。
年晋文深吸了一口长气,手上一个用力,便将木箱子的盖子打了开来,『露』出里头盛着的那一样物件。
那件物件也不是别的,正是当日年晋文在他家中废墟里得到的那一部古怪书籍。
封面通红,内中沉黑,无有一字的厚沉书籍。
年晋文盯着那部书籍,久久没有移开目光。而他的眼底深处,正有一丝一丝的红线蜿蜒生出,似要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染成与那书籍封面一般无二的赤红。
身下原本平平无奇的蒲团忽然涌上一股清凉的气流。这股气流从他膝上起,直冲脑门,将他已经飘远陷落的神智又一次给扯了回来。
年晋文浑身一震,“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