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帮哥舒文宇收拾行囊,又对可能遇见的各种危险细细讲解,千叮万嘱,等戎图牵了马在外等候时,已是午后。楚越一路相送至牧云城的出口,二人终于挥泪作别。
天地疏阔,楚越独自踏着影子往回走。
没多久,曜景不知从哪里闪出来,与她并肩而行。
走了很久,楚越小声说:“你我仍是师徒关系,你是阁主,请自重。如此与人亲近,被人看见并不好。”
曜景冷笑:“他们觉得不好,是他们的事。我觉得他们不好时,他们才会有麻烦。”
楚越不语。
隔了片刻,曜景终于忍不住,反问:“你亲口承认,仍是师徒关系,是不是?”
楚越说:“你想怎么罚我都行,自古擅自脱离师门,都是大逆不道。你若气急,手刃我这不肖弟子,我也绝不怨你。”
曜景突然剧烈摇头,烦乱至极,翩翩风姿荡然无存,道:“楚越,你这样对我,好不公平。这件事情不是我的错!”
楚越说:“如我这般罪孽深重的人,还会在乎别人的错。与你无关,我只是觉得,”她停住脚步,愣愣地注视天边,几缕云彩离合不定,好像又有雪花细细密密飘落。她看了半晌,说:“我只是觉得,我没什么必要,再去做任何事。”
曜景叹息,问:“没必要做任何事,你又想怎样?出了流丹阁,你怎样求生?当然,你无意于求生,也没什么兴致求死。你只想就这么不人不鬼地晃荡着,对吗?”
声音猛一压低,便是阴沉凛冽:“楚越,你一出去,随时可能被朝廷的人逮到,你从雪族逃出,朝廷会治雪族的失职之罪。更重要的是,你是跟着哥舒文宇失踪的,朝廷稍微较点劲,哥舒文宇就性命难保。楚越,你想过这后果。”
楚越淡淡道:“阁主自然能替我圆谎。阁主可以说,我原本劫持了文宇哥哥,想杀他泄愤,反被他击下山崖。结果阴差阳错被阁主所救。阁主救我,是因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曜景冷笑道:“我为何要替你圆谎?你我师徒缘分都已尽。”
楚越认真地说:“因为我与你有过师徒缘分。师父若不替我圆谎,我会直接告诉朝廷,我与你有过师徒缘分,并且是在你明知我身份的前提下。”
曜景扭头直视楚越,惊讶过后,变成兴致盎然,轻轻击掌,点头赞赏道:“好,好,不愧是熙和郡主,其心机之缜密,心思之决绝,即使这般境况,也能步步为营,鄙人自叹弗如。”
楚越对他讥讽的话语置若罔闻,仍旧盯着天边的雪景,似若有所思,又似完全空茫。
曜景望着那滢白如玉的侧脸,那浓密睫毛下深深掩盖的无措——是的,他突然发现,楚越不是绝望,而是无措。她是一只负伤前行的蜗牛,突然失去前行的理由,只能缩进壳里。
曜景在心里叹息,她真的,真的,还是个孩子啊。
曜景向前跨一步,立到楚越对面,双手扶着她的肩,凝望她片刻,突然说:“越儿,听话,跟我回清河羽阵去。”
楚越疑惑。
曜景说:“你不是想要继续走下去的理由吗?跟我去,我给你看一个理由。我发誓,那是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
云接平岗,山围寒野,峻岭之中的旷原亦是阔达无垠,云雁从天边掠过,落雪潇潇。
楚越一大早就被曜景带出了牧云城,驰骋于广袤荒野。两人的长发随风高扬而起,在半空融合,流泻如垂天之云。
楚越不知曜景说的,清河羽阵中能作为理由的事,究竟为何事。她原本不想理会,但奇怪的是,曜景一提那件神秘的事,楚越的心头就开始抽搐,无数往事如绣线盘旋,楚越隐约从中看见苏翊的脸。当天晚上,楚越又在梦中见到苏翊。仍是相同的场景,苏翊从一口冰棺中走出,绕过朦胧雪雾,悄无声息地向她靠近。
楚越最终决定听从曜景。
一路轻骑,御风而行,倒也浩瀚爽利,如此持续三日,饮山泉食野果,夜宿山穴,楚越竟觉心中豁达不少。
疑惑中,楚越不禁开始反思曜景的话——她是真的,已经失去继续走下去的全部理由,彻底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吗?也可能就如鸿逸之所言,一个人走下去的理由并非唯一,抑或根本不需要理由。无论何时,活着都比死了要好。活着,走下去,仅此而已。
楚越沉浸在思索中时,曜景却突然发生意外。
曜景也会发生意外,这真是个大意外。
第四天中午,二人放慢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