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尽忠赶忙大声道:“自然是她!她若是没有问题,她跑什么跑!一定是我走之后,蒋小姐想不开上吊自尽,她不仅没有阻拦,反而眼睁睁地看着她送死,所以她才说瞎话冤枉我!” 鲁尽忠扭过头,咬牙切齿地对邓方氏低声道:“若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 邓方氏吓得直往方捕头身旁缩,圆滚滚的身子硬是拗成一团,眸色中满是惊恐。 沈忘笑了,一撩衣摆,就势蹲了下来,平视着鲁尽忠,近到能看到后者喉结轻微的颤动:“你也不用着急撇清自己,本官此番倒是有些推心置腹的话想要同你讲一讲。鲁尽忠,你可曾听过宋时苏东坡的一首词,里面讲到‘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你可知这几句词是什么意思吗?” 鲁尽忠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忘,浑身不由得一颤。那俊朗男子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似乎还嵌着另外一人的眼睛,而那人也正透过沈忘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莫名的威压感袭上心头,鲁尽忠几乎是下意识地应道:“小人……不知道。” 沈忘勾唇而笑,声音朗朗:“这几句词描述了苏东坡夜梦亡妻,一人一鬼相对,无言落泪的场景。在今日之前,我也曾以为这不过是文人情深狷狂之语,不足为信,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又何来幽魂入梦一说呢?” “可今日”,沈忘好整以暇地看着鲁尽忠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笑容愈发圆满了,“我不做此想了,因为我确实在梦中见到了蒋小姐的鬼魂。” 舜井烛影 (十一) “你想不想知道蒋小姐对我说的什么?”沈忘仔细观察着鲁尽忠面上的表情, 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轻轻道:“她说,是你杀了她。” 鲁尽忠的心突突直跳,从沈忘完美的笑容里他辨别不清这位年轻的县太爷是在诈他, 还是真有其事, 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时不时艰难地吞咽一下口水。 见鲁尽忠神色数变,沈忘似乎是厌倦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缓缓直起身,重又回到大堂之上, 朗声道:“那日本官与柳仵作前往蒋宅,将案件相关的物品尽数带回,不如此刻我们就在公堂之上,重现那日的案情, 看看是你的证词作伪, 还是入梦的幽魂诳人。” 在沈忘的指挥下, 数名衙役将封存的证物自县衙库房中搬出, 像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构建出沈忘脑海中念念不忘的场景。翻倒的木椅, 枯萎的杜鹃花, 色彩鲜艳夺目的尖足绣花鞋, 打开的杉木衣箱, 被便溺之物沾染的襦裙,甚至还有结束蒋梓云性命的那一根麻绳, 都按照当日所见,一一复原。 正当一名衙役踩着几凳,准备将麻绳抛上高高的房梁之时, 沈忘却转头向奋笔疾书的霍子谦问道:“子谦,你可知此间大堂房梁的高度?” 这可算问到了霍子谦的痒处,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回大人,大堂乃硬山顶,小式造,四梁八柱,房梁三曲一直,其中最高的一根房梁离地十尺。” “好,本官测算过,蒋小姐上吊自尽的房梁离地九尺,二者相差一尺,方捕头,请将这根麻绳垂挂于大堂房梁下一尺处。” 方长庚应诺,取一横杆,细细丈量后放置于两座由方桌摞叠而成的高台上,其后又将打了死结的绳索悬挂其上。 沈忘则将翻倒在地的木椅扶起,端端正正地放在绳结的下方。鲁尽忠和邓方氏不知沈忘意欲何为,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愣地看着堂上忙碌的众人。 “去请柳仵作来。”只是忙活了半柱香的时间,沈忘已是额上见汗,脸色也愈发的苍白,他轻轻对霍子谦吩咐了一句,便抓紧时间用绢帕拭干额上的冷汗,防止柳七看出端倪。 待得柳七走入堂中,一切物证都已准备齐整,整个历城县衙的大堂凝固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是似曾相识的死亡现场;三尺公案的桌台之前,是尖锐对峙的静默较量。柳七凝神四顾,虽是心中诧怪,不知道沈忘为何要将蒋宅完整地搬到公堂上,但面上却是平静如水,丝毫不见慌乱。 “沈大人。”柳七端肃地拱手行礼。 沈忘微笑颔首,问道:“柳仵作,你身高几何?” “卑职身长五尺五寸。” “那蒋小姐呢?” “女尸身长五尺二寸。”柳七认真地将沈忘口中的“蒋小姐”纠正为“女尸”。 闻言,方才还在奋笔疾书的霍子谦突然停下了手中的记录,眸光闪动,若有所悟,只见他突然激动地看向沈忘,想要证实心中所想,沈忘则回以会意的笑容。 只听沈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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