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捧着一部竹简,站在的柜台后面,正低头读的津津有味,阳光透过小窗打在她的脸上,仿佛蒙上一层轻盈的薄纱。
小姑娘不时的捋一下额前的发丝,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容,她喜欢在午后的时候一边看店,一边阅读放在柜子里的书简,这些书涉猎很广,有夫子的圣人训,有乡野的典故,也有程野心血来潮写的心得。
阿姊一个字一个字读得很细,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竹简上逐字划过,若是遇到没有见过的生僻字,便会记下来,然后去找冬梅或者程野询问。
她正瞧得出神,这时候斋室的门被拉开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后生急匆匆钻了进来,他看起来年岁不大,打扮也很普通,不过脚上的靴子却是上好的纹云履,只是显然是穿的久了,有些破损。
那后生本想吆喝一声,只是抬头时忽然瞧见堂中站着的是一个女子,他不由得楞了一下,心道:“怎的坐堂的是个女娃子?”
他有些狐疑,便开口问了句:“你家先生可在?”
阿姊见有人进来,便将手边的书卷收好,连忙回话道:“我家公子出门了,一会儿便回来,这位公子可是要瞧病?”
那后生眉头皱了皱,心中有些不快,只道是村里的小医馆,没那么讲究,便让一个女娃在堂里坐着,这不是有辱尊医么?
不过终究是急事缠身,家长还等着他回去,所以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方草纸,递给阿姊,说道:“可是识字,按方子上的药抓取即可。”
阿姊接过方子瞧了眼,却又将方子还回去,她摇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店里没有这些药。”
后生愣了下,有些不解,虽说方子上有几味药算得上名贵,这个小村子的医馆没有也算正常,他也没指望一下都抓全了,本就是救急,能抓几味算几味,便急忙说道:“没关系,便是有几味抓几味好了。”
“很遗憾,这位公子,我们这里一味也没有。”阿姊瞧得出来,这个后生很是着急,不过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如实相告。
“一味也没有?”后生有些不信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或者这家医馆已经搬迁了,于是又问道:“这里可是太平医馆,门前的匾额可是你家的?”
小姑娘点点头。
后生有些气恼了,他现在开始怀疑小姑娘或许根本不识字,趁着自家先生外出,便胡闹起来,只是在唬他,干脆直接将方子展开,指着上面的几味药,说道:“艾、白茅这两味要总该有吧?”
这是医馆最常见的两味药,便宜而且量多,就是再不济的医馆,也不可能连这两味经常用到的药也没有。
阿姊却还是摇摇头,不过见那后生脸色明显变了,于是又赶紧安慰道:“这位公子若是瞧病,便稍等片刻,我家公子马上便是回来了。”
“回来了又能如何?”后生腹诽道,他无奈的摇摇头,重新审视了一番堂内的情况,不由得感叹起来,“真是个贫瘠的医馆,空荡荡的,便是连个药箱也没有。”
他不想在这里再耽搁时间,便又询问道:“这村里可是还有其他医馆?”
小姑娘摇摇头,“只此一家,也是村里最好的医馆。”
后生实在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道是村里人见识少,却听对方接着道:“这位公子还是稍等片刻,有什么难处与我家公子说了,我家公子定然有法子的。”
“唉,人心不古啊。”后生显然已经把小姑娘归纳为头发长见识短的人群,若不是有事在身,他一定会留下来好好与其理论一番,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诚不欺也”。
后生不再理会小姑娘,转身出门,却险些与外出回来的程野撞了个满怀,两人皆是退开一步,却听阿姊叫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这位公子……”
话未说完,后生忽的瞪着眼插话道:“你是这医馆的坐堂?”
程野点点头,笑道:“正是,阁下可是要瞧病?”
那后生又是大为叹气,他瞧着眼前的少年不过弱冠之年,与自己年岁相仿,穿着打扮也是稀里糊涂,哪里有一点坐堂的样子,要知道医师这个行业,越老越值钱,越是沉稳越是高明,如此少年装老成,成何体统,怪不得这个医馆如此不堪,连味药都抓不到。
便是打小学医,这个年纪怕是还跟在师长身后在山里采药,除了几个家世渊源深厚的,又有哪个能独自坐堂的,如今这个少年瞧起来一副学而不精的样子,断然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徒。
“真是岂有此理。”后生话也没说,便失望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