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稳住局面?
真到那时,一个不好,就会重现南北朝的局面。
分崩离析,或者权臣篡位,都不是不可能的。
到那时,唯一能助武后和太子稳定局面的,只有苏大为一人。
李积年老,半只脚踏进棺材了。
萧嗣业因为出身江南氏族,其实不被陛下和武后深信。
而且也是黄土快埋脖子的人了。
太宗时的名将武臣,死的死,老的老,环顾长安,能镇住局面的,可能真没有谁比苏大为更合适。
但,因为私闯宫禁者有苏大为昔日麾下陇右老兵。
苏大为难以洗涮自己的嫌疑,很可能在大乱之初,就被人弹劾治罪,甚至以罪夷九族,至不济也是个判流放千里。
一想到这一切,李博浑身汗毛倒竖。
只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当时不觉得如何,直至此时,方才透过苏大为的视角,看到此事的阴险与可怕。
难怪武后和圣人在事后大肆封赏阿郎。
并且向满朝文武认定,兵部尚书只有苏大为可当。
想必也是看到了其中的凶险。
政争,从来便是你死我活的。
便如昔年“玄武门”之变。
“布局之人,好毒的手段,好深的心机。”李博喃喃道。
苏大为轻轻转动着茶杯,并不想在此事多谈下去:“我怀疑右相都只是幕后力量的棋子,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此次若不是我带着消除蜀中大疫的功劳,而且献上灭疫之法,恐怕也难脱身。
而且那一晚,我收到消息虽晚,但还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算是不幸之大幸。”
李博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最正确选择,是不顾嫌疑,第一时间以秘道入宫。
其实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选择。
说更直白一点,究竟是要程序正义,还是结果正义。
昔年秦王在王殿被荆柯刺杀,因为剑长一时不能拔出,只能绕柱逃命。
而满殿的大秦武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荆柯挥舞着徐夫人匕首,而不敢上去救秦王。
为什么?
真当他们全都被点了穴?
并不是啊。
按秦律,若大王无召,任何人近大王身前五十步,诛。
当时站在满唐的秦朝大臣和武卒,不是不想救,也不是没能力救,而是知道,自己这上去,脑袋就保不住了。
冲上去救,能不能救下秦王?
毫无疑问。
就凭荆柯那三脚猫的功夫,任何一个大秦武卒上去,至少可以极限一对一。
若多上来几个,荆柯当场就被拆成零件了。
但是事后呢?
秦王会如何奖赏这些违律的秦卒?
你以为会赏爵赏金吗?
并不会。
那自然是按秦律,借汝人头一用。
顺便把家族老小,再判个砌长城,双赢。
鬼才愿意上去救秦王。
不去救,最多被赢政心里骂骂咧咧,至少脑袋保住了。
当夜苏大为所面临的,也正是类似的局面。
是,圣人是将地宫秘道偷偷告诉了一条给苏大为。
但同时也说了,若无宫中相召,不得擅入。
苏大为那一晚去了,还是冒着极大风险的。
去了,没救到人,脑袋搬家。
去了,也救了人,脑袋搬家。
去了,救了人,脑袋保住。
无非这三个结果。
好在李治没有治苏大为的罪。
还好大唐的律法,不是秦朝的律法。
总之,这一切都是踩在刀尖悬崖边上,颇为惊险。
“这次的事,我算是侥幸成功了,但若下一次呢?”
苏大为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问李博:“一次次靠运气吗?就算圣人和武后想保我,若下一次的局,真的把脏水都泼我身上,我又拿什么来洗脱自己?就算是圣人,也不能公然违反唐律吧。”
“阿郎,那你想?”
“被动挨打,不是我的选择,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苏大为淡淡道:“我的军功,可以保我自己的命,难道还能护住我身边所有人?要是对方真的要对付我,有的是手段。”
一番话,说得李博额头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