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不过外公身体好了,才是好事。”
“那是,还是多亏了乐乐……”
“乐乐?是那个小时候动不动就骂人的乐乐?”
“是她,唉,这小姑娘命挺苦的。不过呀,好像自从初中,就有个有钱的好心人家一直资助她读书,往后她乖巧得很,咬着牙努力用功,在去年考还上了重点大学,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方以北过去一直以为,那个乐乐是连小学都上不完的。
四五岁时,一群嘻嘻哈哈的小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嘲笑,并觉得那是一件有趣的事,每天乐此不疲。
他们嘲笑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乐乐的爸爸。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乐乐的爸爸走路的姿势和其他人不同,很奇怪的是,一时间好像全部孩子都知道了这件事。
没人清楚他是怎么瘸了腿的,或许是先天生成,或许是后天伤残,但小孩子不在乎他疼不疼,走路辛不辛苦,他们只知道,他走路时身子一晃一晃的,很好笑。
于是大家每天都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爸爸身后,捂着嘴偷笑,其中也包括了方以北。
每当这个时候,乐乐都会站在远处,耸着肩膀,捏紧了小拳头,恨恨地盯着他们,嘴唇蠕动。
后来,记不得哪一天,一夜梦醒,乐乐爸爸的死讯就在村里传开了。人们用同情或者旁观的语气议论说,他在昨晚的暴雨中被一架超速的大货车撞倒后,轧成两截,那两条不安分的腿,被甩飞了几丈远……
可连同乐乐在内的这群孩子,甚至都不知道这天晚上下了雨。
方以北试着,在脑海里想象那幅场景。那时的他,或许在为某件繁琐事拧着眉头发愁,可能在操心女儿以后上学的费用,也可能难以忍受成天被一群烦人的孩子嘲弄……倾盆的大雨里,他连一把伞都没有,浑身湿透,冰凉,想快一点儿回到家,在灶火上把身子烤得暖暖的,摸一摸女儿柔软的头发。
可那条腿,那条让他不能正常活着的腿啊,就是不听话。从马路这头到那头,短短的十几步路,他摇摇晃晃,刚走到正中央,漆黑的大雨里就突然冒出一片白得亮眼的光,伴着刺耳的轰鸣,连刹车声都没有。
那个五岁小女孩的父亲,在寒意袭来的刹那,他就知道自己躲不掉了。
只是,在他抬起手挡住眼前迎面而来的车灯时,在他拖着腿想从死神手中挣扎最后一把时,在他剧烈地倒下去时,他在想什么呢……
方以北想不下去了,他也不敢去想,那时五岁的乐乐,到底承受了什么。他希望她会和那时的自己一样,懵懂无知,什么也不在意。
真实的记忆告诉他,当时的乐乐,什么都在意了。
听到乐乐爸爸去世的消息,他们那群小孩的第一反应是:意思是,我们以后再也看不到他奇怪的走路方式了吗,他为什么要死?
然后醒来闹着吃一两大碗米饭,继续聚在一起,去偷偷踩坏隔壁大婶种的菜,或者端掉矮灌木丛里小鸟新筑的巢。再见到乐乐,除了看上去眼睛有些红肿,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后不知道谁带了个头,大家开始在乐乐面前,拖着半条腿学她爸走路,一瘸一拐。他们还以为,乐乐还是只会像以前一样,在远处气鼓鼓地瞪人。
这一次,乐乐走向了他们,并且,弯腰捡起碗大个石头,扔向了那群讨厌的人。同时,她开了口,嘴里吐出一大串他们听都没听过的污言秽语,气势汹汹,当场把一大半的孩子都吓哭了。
从那以后,乐乐就像变了一个人,或者说换了一张嘴,开口就咒,闭嘴也骂,老少通吃。方以北那几个孩子,碰上几次后,见了她都躲着走。
只是别人说她没有素质,讲她爸没有教好她时,她眼睛里透出的那种东西,方以北总是看不出那是什么……
在外婆家呆的这几天,外婆总是变着法子给方以北做好吃的,每天服药的外公给他讲着那些道理,喝了外婆说是大补的药,额头常常冒汗,病情似乎真的有所好转。而方以北,也忘了父母离异的痛苦,连心中关于叶麦的那道伤疤,也淡化了不少。
他要走了,尽管外婆百般挽留,外公眼神里难掩失落,他还是要走。因为,明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要去送叶麦最后一程。
跨出那道门槛时,外婆拉住了他的衣角,把两张钱塞到了方以北手心里,一张是崭新的一百,一张皱巴巴的十块。
一百元,外婆徘徊在好几户人家门前,纠结着该怎么开这个口,最后才咬咬牙腆着脸借来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