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天天变着法子给她做炒鸡蛋蒸鸡蛋荷包蛋,各种蛋,还有油炸小鱼。
那时候的人,也不会算什么人工费。
四年级她又转学了,到了那个下了一个冬天雪的,大凉山深处的小站上。
他们送了一床20元的床单,而她却只念了一个学期。
班主任很过意不去,把教室里挂着的,那几本《红领巾》送给了她。
四年级一年,她都和彝族小孩一起上学,一个班十个人,学习彝汉双语。
不过还好的是,那一年汉族的小孩正好有十个,学校专门为他们设了一个班,分开学习。
这样,她的头上和身上,才没有长满了虱子。
上课基本上就是玩和烤火。
29岁的彝族男老师,因为一场感冒,死在巫婆的眼皮下,他们很多人都去看了他被火葬。
他的老婆带着三个孩子,木然地站在一边。
那里十天赶一次集,彝族同胞会带土鸡和土鸡蛋来卖。
所得的钱,会买酒喝,然后醉倒在路边。
有一天,山上忽然燃起很多火把,父亲说,那是火把节。
原来,茂密的树林深处,竟然住着那么多的人,她还以为山上只有树呢。
大山里没有信号,看不成电视,但是每个月都会放一次电影。
有一次放的是,一个公主嫁给了一个猴子,生了一个小孩,猴子爸爸像个人一样在摇那个小孩。
父亲跟放电影的那个叔叔,也是好朋友。
叔叔带着她,到了他西昌车站附近的家,叔叔带她和他的两个女儿去了邛海公园。
他们四个人,一人啃了整整半只猪蹄,香极了。
她还跟另外一个叔叔去了乐山。
父亲总是极力让她开眼界,其实,她去过的地方很多的。
她在自己家的镇上读了一年半的书,去过母亲娘家的镇上,二叔家所在的镇,威远县城,内江市里,隆昌县城。
成昆线上的米易县城,德昌县城,泸沽镇,冕宁县城,喜德县城。
还去过攀枝花市,乐山市,还看过90米高的乐山大佛,心中早就知道了佛祖的胸怀。
去过泸山,邛海,西昌卫星发射基地。
很多次,那些快速列车在小站上等错车的时侯,记者们都举起了镜头采风。
她和她跳蝇的小伙伴,甚至上过《西南铁道报》,父亲将那张报纸贴在墙上。
对于别人来说,成昆线上那些毫不起眼的小站,只是一个一闪而逝的小黑点。
然而对她来说,却是非常熟悉,有着无限美好的记忆的。
也就在那一年,全家农转非了。
全家五口人,挤在一间只有12平米的屋子里。
除了两张大床,和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以外,放不下任何东西。
从老家搬家来的,四个大麻袋里的东西都不敢拆开。
正巧站上来了一个段上的女干部,到他们的屋子里看了看,难过得直掉眼泪。
这么优秀,能干,刻苦的同志,却过着这样的生活。
没几天,女干部托人带来了两大包她女儿穿过的衣服,而且调令也来了,父亲被调到了现在这个站上。
生活条件好了很多,重要的是,母亲可以在那里的货站上做装卸,可以增加一份收入。
虽然在大山里面,父亲的工资足够他们全家用,但那是最低的消费水平。
女干部老家是成都的,到西昌都是受苦受难了,怎么受得了他们这样的情况?
她肯定没有见过她老家的样子,站上那些叔叔的老家的样子。
她一定不知道,母亲娘家的亲戚,花100元买了他们的写字台,和另外一样家具。
然后满心欢喜地将它们挑回了家,走的全是像羊肠一样的山间小道。
他们的家具,是老家最新潮的家具,大家都争着买它。
当时女干部掉眼泪的时候,父亲的心里有点难受,母亲没有反应,外婆很感激领导这么重感情。
她好像朦朦胧胧地知道了,原来,山外还有山,一个世界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那两大包衣服,基本上都是新的,是她自己,用缝纫机很精细地打出来的,做工很好,布料也好。
她们穿衣服,总是那么合身,而不像穷孩子,第一年长,第二年合身,第三年短。
颜色是纯净的,而不是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