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二字,世间最难求。哪怕并无爱慕,李熙宁自小受的教养还有他与赵明珠之间的多年情谊,也足以支撑二人在嬉笑玩闹间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这就足够了。
哪怕身为一国君主,在年迈之际对小女儿这一生的期盼,也不过如此。
平安、喜乐、与一真心之人相守相知。
他甚至不苛求子嗣之事,儿女皆是额外的福分,只有夫妻才是能相伴彼此一生的人。他不愿自己百年之后,心尖上的明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正因为太过期盼一切如愿,他甚至接受了顾阮。
或许在旁人眼中,让顾阮这样的人委身公主府是天大的折辱,但事实呢?
言毕,面对那始终不发一言的女儿,那耐下心来淳淳教导的父亲又变回了睥睨天下的帝王,最后交代了一句,“至于顾阮……你也无需待他太好。”
那年轻人若是有半点自知之明,便不会有什么痴心妄想。建文帝心知肚明,那人与赵明珠之间,说句他高攀,还是抬举他。让他进公主府,更像是塞了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进去,看看能生出多少变数来。
明珠厌恶他且不提,若是真的动了心也无妨。
“不过是一时取乐罢了。”
直到赵明珠走出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皇帝评说傅知意与李熙宁的那些话还萦绕在她耳畔,连带着这最后一句“一时取乐”,通通揉杂在一起,让人在意乱之际陡生荒唐之感。
还以为那顾阮被皇帝捏住了把柄才可怜,没想到,他真正的境况比她所想的还要凄凉。
但即便如此,她在行至他身侧的时候,仰头看他那坦然却有些小心的神色,说出口的终究是“回府”二字。
来时是一道来的,回去时总不至于分开。
只是比起来时车里还有陈银在,这回府的一路上当真只剩了他们二人,一众仆从都跟在马车外,年轻的奴婢们又坐了另一辆车,就连澜澜都“识相”地没有与他们两人“挤”在一处,而赵明珠这一次也未死死拽着她不放。
一路上,年轻的男女仍像来时那样对坐无言,小公主时不时将车窗拉开一道缝隙看向这汴京城的街市。都城的繁华之景自然不比其他,车水马龙人群熙攘,叫卖声不断,甚至还有胡姬当垆卖酒,好一派热闹场面。
顾阮自然也听得到外面的喧闹,但他抬眼看去的时候,目光未落在那繁华街市上,却落在了赵明珠的脸上。桃李年华的姑娘已算不得年少,却仍像那些未出阁的少女似的带着几分稚气。她自小尽享荣华,却也过早地看遍了人间苦乐。万幸的是,经历了年少丧母的悲伤,见惯了世人对她的阿谀奉承,虚与委蛇,她仍带着几分憧憬看待这世间。
这汴京城的景色看过千百遍,但在看到那俗世的热闹欢喜时,她仍是会忍不住弯起唇角,期盼着这安宁喜乐可以一日接着一日,永远不会被悲伤所代替。
“顾阮。”他听到她突然开了口,“我不知你因何对我生出情意,但你心中既然有我,过去那十载,为什么从未想过回到汴京?”
顾阮心神一震,倏地瞪大了眼睛,却见那姑娘仍盯着外面的景色不肯看他。
等了片刻,他仍分辨不清她的神色,便也敛下了眼眸,“汴京有你,却也有你的心上人。”
话音落下,少女的身子轻轻晃了下,似乎有些动容。
顾阮却仍垂着眸子继续说着,“若没有他,或是你自己情愿,我也曾想过回汴京求娶你。汴京繁华,你喜欢,便住在这里,看腻了的话,便和我回西北。西北其实并不荒凉,大漠广阔,万里平沙皑皑似雪,坐在祁连山上仰头看去,残阳如血,明月寒凉,似乎都能触手可及……”
那广袤的一片天地,有驼铃声回响,大漠孤烟。玉门关内外,有金甲铁骑也有江湖夜雨,它可以是任何人的归宿。
“站在那城墙上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若有朝一日你能随我回到西北,我除了这壮阔的景色还能给你什么?想到最后,甚至想到了摘星摘月……”说到这里,他自己已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慢慢摇摇头。
赵明珠原本还沉浸在他描绘出的那副美景中,恍然间又听到了那“摘星星摘月亮”的话,她心神一震,明明心知他从未听说过她年幼时说出的那些玩笑话,却还是有了一丝说不出的窘意,不知觉间红了脸颊,忙抬起手遮掩。
偏偏这时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仆从们摆好了杌凳等着主人下车,顾阮也总算是站起身,想要先走下去扶她。但抬眼望去,面前的姑娘却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