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皮肉之伤,至今仍未痊愈。难道你们没给他上药吗?”
怎么可能?姜玉姝愕然,一边不露痕迹地打量众人神色,一边答“上了药的,只是刀口深,一时半刻无法愈合。”
“啧,想必是药不好!”潘奎不容置喙,轻描淡写地说“小栓,把咱们赫钦卫的独门金疮药给他们见识见识。”
“啊?”钱小栓茫然张着嘴。
潘奎斜睨问“嗯?”
“哦,是!”钱小栓心里虽犯嘀咕,却丝毫不敢违抗命令,迅速掏出边军人人随身携带的药物,欲递给姜玉姝——
“给我吧。”翠梅抢着接过,一时难改从小到大遵守的礼仪,心想这厮好生无礼,伸手就鲁莽往姑娘跟前凑!
钱小栓佯装没看出小丫鬟的嫌弃之色,埋头退回原处。
姜玉姝察言观色,一下子明白了!她暗自思索,客气道“多谢大人慷慨赠药,待会儿我就给他敷上。”
“唔。”潘奎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威严问“你婆婆什么病呐?”
家丑不可外扬,姜玉姝镇定道“水土不服。”
“边塞与都城风土迥异,你们一时间不适应也不足为奇,多待上一阵子,便习惯了。”潘奎继续搜肠刮肚。
姜玉姝赞同道“大夫也是这样说的。”
她目不转睛,看得一清二楚,已领悟对方的意思,感慨想不出所料,潘百户果然十分赏识弘磊。当他得知我们是郭家人时,虽气愤骂了一场,却从未故意刁难,此刻既赠药又寒暄,明显没话找话,只差直白明说你!快去叫郭弘磊跟我们回赫钦卫!
双方仅有一面之交,陌生得简直找不出话头。
潘奎负在背后的双手握拳,一直绷着和颜悦色模样,清了清嗓子,状似随意,随口发问“对了,我听这儿的管事说、今天内将把所有犯人安置出去。不知郭家被分到哪一处充军屯田了?”
姜玉姝早有准备,微笑答“我们仍在等消息。”
“等、等什么消息?等谁的消息?”潘奎一惊,眼睛瞪得像铜铃。
姜玉姝正欲答,却见家里小厮飞奔靠近,慌乱禀道“大、大少夫人上吊了!”
“什么?”姜玉姝震惊失色,撂下“失陪”二字便疾步离去。
潘奎原地目送,纳闷问“辛辛苦苦走完三千里路,熬到西苍却寻死,郭家大媳妇是不是傻了?”
兵卒纷纷点头,牢院管事赔笑不语。
简陋屋内,房梁垂下一条由裤腰带连结而成的自缢绳,仍在晃悠。
“为什么救我?你们为什么又救我?”王巧珍趴在通铺上,发丝凌乱,痛哭失声,使劲拍打床铺,哀哀道“让我死!谁也别拦着,让我死!与其活着遭罪受苦,还不如死了干净。”
姜玉姝坐在床沿,弯腰劝诫“嫂子,你明明亲眼见过的,死在牢院的犯人,全被管事派杂役扔去乱葬岗了,他们说,尸体往往会被野狗和老鼠啃食。你怕不怕?”
王巧珍瑟缩抖了抖,泄愤般捶打床铺,哽咽说“今天是十五,至今没人来接应咱们。如果被分到北部,我是受不了的。”她抬头,一边扫视,一边绝望道“哼,这样的屋子、这样的家具、这样的被褥、这样的衣裳和饮食……天呐,我简直、简直做梦也没料到,自己后半辈子竟要吃这种苦头!”语毕,她趴在被褥上,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事实上,我们很有可能去北部。姜玉姝叹了口气,不敢刺激自缢未遂之人,宽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嫂子,无论被分到哪儿,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总能活下去的。”
“够了!”王巧珍涕泪交流,“如此凄惨地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姜玉姝郑重答“你活着,煜儿就有娘亲;你死了,煜儿便是父母双亡。亲生骨肉才三岁,你怎么舍得抛下孩子寻死?简直太狠心了。”
“煜儿,煜儿。”王巧珍啜泣着,双目红肿,眼神发直,喃喃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该撇下儿子。煜儿打从落地便深得宠爱,金奴银婢,锦衣玉食,他才三岁,得吃一辈子的苦……不如我带孩子一起走罢。”
姜玉姝目瞪口呆,头皮发麻,断然喝道“你疯啦?煜儿还小,天真单纯,尚不懂得操心贫穷与富贵,被大人哄哄就高兴了,整天蹦蹦跳跳的,他好得很!嫂子千万别犯糊涂。”语毕,她起身嘱咐“盯紧了,直到她清醒为止。另外,别让煜儿进这屋玩耍,避免吓着孩子。”
“是。”几个丫鬟领命,寸步不离,牢牢看住王巧珍。
炎阳似火,午后闷热,蝉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