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郭弘哲并非畏缩,而是无力招架,忍不住扭头看嫂子。
姜玉姝一直留意着,觉得磨练小叔子胆量差不多了,便抬手示意他坐下,“阿哲,歇会儿,喝口水,我和庄主簿同他们说。”
“好!”郭弘哲如蒙大赦,立刻落座,擦汗喝水。
庄松端坐条案正中,“唰啦”合上折扇,“笃笃笃~”敲击桌面,喝道“安静,安静些!”
“如有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提,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我早说了,连年庄稼歉收,莫说赫钦县,整个西苍都缺粮!所以朝廷才仁慈拨下新粮种,解救边塞黎民百姓于饥荒之中。”
姜玉姝接腔,循循善诱,劝道“我知道,你们更愿意种苞米和麦子,但眼下旧粮种紧缺,成千上万亩田地,白白荒废着,多可惜?不如种上土豆,趁机学习侍弄新粮种,日后餐桌多一样食物!”
自古以来民怕官。众里正不敢再嚷,有的坐,有的站,面面相觑,嘀嘀咕咕。
庄松清了清嗓子,威严告知“放心吧,栽种新粮,你们只要听从官府教导,谁也不会吃亏,踏踏实实种地,好处在后头呢。”
姜玉姝心平气静,微笑问“商议之前,各位不是亲眼看过本村几户人家的地窖了吗?地窖里堆积的粮食,实打实,全是协助官府试种土豆得的酬劳。县里说话算数,夏收时当众称量,没亏欠老百姓一斤半两,各位究竟有什么不放心的?”
提起那堆满地窖的粮食,众里正眼睛一亮,却仍顾虑重重,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半晌,推了个老人出来,背佝偻,哈着腰问“听说,今夏的收成,官府给了刘村三成半,而且免赋税。那,如果我们种了,官府会赏多少成?”
这下谈到关键了!
姜玉姝虽一直顶着“官府特邀都城农桑能人”的名头,却始终牢记自己身份,无权置喙粮食分成事宜,明智地端起杯子喝茶。
庄松皱眉,头一昂,折扇使劲敲了敲桌面,不满道“嗳,我说各位,粮食连影儿也没有,就想着‘分多少成’了?合适吗?如今县里统共才几十万斤粮种,根本不够分。”
“听仔细了,现有的几十万斤,是种子,秋收时能翻成多少粮食,全凭庄稼人的能耐。等秋季丰收了,官府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老里正赔笑,点头如捣蒜,“是,是的,官府从来不亏待老百姓。”他话锋一转,却追问“但您能不能透个底儿?毕竟是全新的粮食,我们大老远赶过来,回村却一问三不知的话,乡亲们恐怕不敢种啊。”
“咳。”庄松喝了口茶,语焉不详,语重心长地说“官府确实分了三成半给刘村,但众所周知,刘村敢为天下先,心甘情愿,勤勤恳恳,一口气试种两季,方获得嘉赏。你们嘛,后来的,无需摸索,直接捡现成的经验,好意思也要三成半么?”
为什么不好意思?
姜玉姝险些呛了口茶,悄悄隐忍。
老里正抓着草帽扇风,与同伴耳语商量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不敢要求三成半。可各个村的日子都很苦,许多人家揭不开锅了,辛苦忙活一场,求官府到时赏点儿粮食过冬。”
姜玉姝叹了口气,心知对方并未夸大其词。
饥荒持续数年,边塞百姓三餐不继,忍饥挨饿,煎熬度日——但官府顾全大局,为了尽快让全县栽上新粮,必须获得大量粮种,才有筹划调拨的余地。
她略一琢磨,扭头与庄松轻声商议了几句。
少顷,庄松“唰”打开折扇,扇着风,高声告知“怕什么?难道父母官会不管老百姓死活吗?告诉你们,潘大人暂决定,只要各位勤勤恳恳地侍弄庄稼、收成别太差,到时将分给各村两成半的粮食,同样免赋税。这两成半,既算酬劳,也算赈济。”
“两成半啊?唉,果然比刘村少。”
“免赋税的话,倒不算少。”
“罢了,一直领不到苞米和麦种,闲着心里发慌,种就种吧。”
“假如每亩真能收个三千斤,乡亲们会乐意的。”
“忒麻烦,我一把年纪了,还得琢磨种新粮。”
……
众里正围成圈,议论纷纭,或犹豫或狐疑。
姜玉姝见状,语调铿锵有力,坚定说“一年两熟,每亩三千斤,刘村已经达到了,绝非我们空口说大话。两成半,如果作为粮种,其实不算少,不出意外的话,咬牙撑一两年,即可翻出十倍百倍的量,比起苞米和麦子,强多了!”
“听起来是强,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