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莺“嗯”了声:“是我这个当女儿的不孝顺,没能在二老膝下陪护。他们担心我,藏着,从来不说,但我小丫鬟全告诉我了,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爹天天去信站看,我娘还特地在家里供了台仙,为我祈福。”
说着,李莺蜷起腿:“我爹是个英雄,当年萧关他单枪匹马地破敌营,枭敌首,老头以一当千的那个劲,我这做女儿的怎么也不能比他差。等过两年吧,我就回去,陪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养老送终。”
听着听着,肖兰时脑海中浮现起木棉花。
当时李家满院子里都种着清一色的木棉花,开花的时候,火红火红的一大片,远远望上去就像是大团的火在烧。
忽然,肖兰时李莺很像那些英雄的花。一直很像。
“你家木棉花还种吗?和你长刀挺配的。”
李莺怪道:“怎么忽然又开始说木棉花了?”
肖兰时:“我这人不怎么通人性,思维跳跃一直很快。”
闻言,李莺噗嗤一下笑出来:“以前总看你哪儿都不顺眼,现在怎么就顺眼多了呢?”
肖兰时接话:“人嘛,都会变的。说明你现在的心胸没以前那么狭窄了,宽阔了,通透了,顺——”
话音未落,一个毛栗子绕过古树就敲过来。
“哎呦!”
“你个贱嘴巴。”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许多话,肖兰时怀里的酒也快见了底,醉意慢慢爬上来,他仰头看天,几颗星星在闪。
李莺又问:“下面你打算去哪?”
“摩罗吧。”
李莺“嗯”了声,没多问:“注意安全。”
闻声,肖兰时笑起来,把剩下不多的酒坛又递给李莺:“多谢啊。”
李莺接过:“干嘛?”
肖兰时:“我知道你是看我大晚上的还爬房梁,怕我有什么事,才上来陪我说这么多话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值钱的,请你喝酒,想跟你道一声谢。”
李莺晃了晃酒坛:“这酒都不是你的。你的心不诚啊。”
肖兰时又笑起来,他的目光瞥向远处,绕过一幢幢两楼宇。
这里实在是高,几乎把整个萧关都尽收在眼底。
夜风有些冷,吹在他脸上,吹醒了三分醉意。
“以前的萧关多漂亮啊。”
李莺绕过树看向肖兰时,见他脸上露出一种少见的凄哀,月光打在他姣好的容颜上,轻轻点缀着他的眉眼。
里面好像有晶莹在闪。
李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尽头是雪山上不羡仙的高塔。
“别难过了,明天天一亮,夜就散了。”
晚风缠绵。
-
清晨,鸡鸣刚响起。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然乍惊。
明亮连忙穿了衣服:“谁啊?”
一个粗犷的男声在门外高叫:“开门!”
明亮皱眉穿过院子,嘀嘀咕咕:“烦死了,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哗啦一声,门扉大开。
明亮立刻褪去了睡意。
一众王家弟子举着火把,把整个旧粮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个个腰间都佩着剑。
未几,弟子们自觉让开一条小路。
一个赤袍身影款款走上来。
明亮揉了揉眼睛:“王、王琼公子……?”
眼前的王琼一夜之间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凌乱的胡茬满布下颚,眼底一片青黑,以往常挂着的亲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死气的眼睛。
他淡淡问话,道:
“肖兰时呢?”
你磕我也磕
“快点!跟上!”
肖兰时走着,街道上忽然蹿过一队赤袍。
他向下拉了拉斗笠,隐入道旁的百姓。
未几,赤袍便消失在视线。
督守府的人一走,四周紧闭的气氛忽然又松弛下来。行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劳工模样的男人还留在原地。
老的重新拾起地上的裹布,一下一下清理着围墙。
许多血块已经风干在了砖缝里,仅仅是擦拭,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
年轻的举起铁锹,有一下没一下地铲着地上的雪:“讨伐是他们讨伐的,剩下清理的活儿还非得交给我们!”
言罢,立刻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少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