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急。”韶龄按下朱佑樘指着自己的手,“早在洪武年间,太祖爷就建有十六楼来赏赐有功之臣。金陵教坊由此昌盛一百多年,兵马司都不禁,夜巡着不再搅扰生事即可。殿下久在禁中,自然不知。”
“照你这么说金陵的繁华与娼妓有关?”朱佑樘的口气还是不以为然。
“嘻嘻,殿下不必生气,饱暖才思淫欲。不如我给殿下说说为何这青楼里会演南戏好了。顺天府与应天府相距千里,风气一直有所不同,就如北曲与南戏。北曲一直是我朝正统乐制,南戏却被视为陋习,但是南戏有它的特点,不拘宫调,顺口可歌。自永乐年间迁都顺天以后,南京教坊司不需供奉御前,反而受南戏影响日盛,一些内臣还招来一些伶人在南京各处寺院扮戏,看者钱四文,舞后两文,每日看戏者能有上千人,所获益颇丰。故应天各个青楼引入南戏,如今顺天也能看到了,说明这看戏者甚多,这看者越多,勾栏获益越丰,自然交的税越多,不是“繁荣娼盛”嘛!”韶龄微笑道。
朱佑樘摇摇头:“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诡辩的。”
“曲解圣人词义,是我不对,自罚一杯。”韶龄拿起水晶瓶,给自己倒满一杯,一口饮下,果然好酒,没有灼口只有丝丝甜意。
“你慢点喝。”朱佑樘担心地说。
此时,台上的姑娘唱完曲退了下去,上来几位生、旦角色,又有一小厮报幕。
韶龄看了看幕上提字,对朱佑樘介绍说:“原来今晚唱“浣纱记”呢。”
“浣纱记?”朱佑樘显然没听说过。
“这出戏讲的是春秋时吴越两国争霸,越王勾践战败被俘后,听从范蠡的建议,定计将范蠡美丽无双的恋人浣纱女西施进献给吴王的故事。”韶龄继续介绍说。
“哦,又是一出卧薪尝胆的故事。”朱佑樘一副了然的样子。
果然,男女有着极大的差异,男人看戏,看的是国家的荣辱兴废;女人看戏,看得都是范蠡与西施的爱情。
韶龄不与他争辩,静心听戏,戏行进到《采莲》一出,台上的西施正为吴王唱歌,她借采莲歌词,隐隐传出思忆范蠡的愁情:
“秋江岸边莲子多,采莲女儿棹船歌,花房莲实齐戢戢,争前竞折歌绿波,恨逢长茎不得藕,断处丝多刺伤手,何时寻伴归去来,水远山长莫回首。”
这词写得极好,字面上写采莲,内里却寄寓着深沉的相思之苦。“藕”协“偶”音,意指不能和范蠡结成佳偶,下句“断处丝多刺伤手”,指莲茎折断而丝不断,象征连绵不绝的感情。茎刺伤手,指痛苦的别情。最后两句写她和范蠡相距遥远,不能结伴回乡,唤起无限感慨。写得非常美丽传情。
韶龄不由想起了一个人,不禁又喝了几杯。朱佑樘好像在自己耳边说什么,台上在演什么,似乎是吴王信任奸臣伯嚭,杀忠良伍员和说真话的公孙胜,正唱着“歌舞的歌舞,打围的打围”,“遍江南独我尊,气凌空将湖海吞,看威行四海声名振”......韶龄只觉得头渐渐发晕,这酒后劲真大啊,怕是看不到范蠡带着西施泛湖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了。
禾儿明显不满韶龄没带她一同去看南戏,一边埋怨蒋琮、何鼎没照顾好主子,要是她在定不会让韶龄喝这么多酒,一边用极重的手势给韶龄擦脸,擦得叫韶龄一下子清醒过来,苏嬷嬷在旁边强忍住笑意。
韶龄好不容易等这姑奶奶发泄完毕,摸摸脸确定自己的脸皮还没破,于是试探着问她:“昨天蒋琮他们抬我回来的?”
“当然不是,是太子亲自抱姑娘你进来的,不叫别人搭手。”禾儿说。
“什...什么?那我有没有说什么?”韶龄紧张道,“你也知道我酒品不好。”
禾儿一副了然的样子:“姑娘昨日倒是没做什么逾矩的事,就是抱着太子爷的脖子不撒手,一边还说:“我要看范蠡和西施泛湖。我要看范蠡和西施泛湖。”。”
韶龄看着禾儿绘声绘色模仿我昨日失态的样子,真想打这丫头,怒道:“你怎么不拦着点,就看我在那儿丢人!”
禾儿恨铁不成钢道:“我也得拦得住啊,你的手指抓着太子的衣领,我扒都扒不下来。”
“什么!我居然做了那么丢人的事,你不早说!”韶龄大概猜到我昨晚的做派了,“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了。”她悲呼,又钻进了被子里。
禾儿抖开被子,安慰说:“没事,咱们太子爷温柔地很,哄了姑娘你好一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