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鹤龄与延龄的折子压不住,朱佑樘只好遣侍郎屠勋、太监肖敬审问相关人员,最后证实属实。于是,给事中吴世忠、主事李梦阳等在朝堂上要求朱佑樘依法惩办这些家奴并鹤龄、延龄。
消息早就由杨一清传给正在江南游历的韶龄,韶龄长叹一声:“看来吃不到青城山的桃子了。”
见到韶龄,二娘坐不住了,一下子哭在韶龄怀里,可韶龄又不愿意为两个弟弟求见朱佑樘。
二娘不放弃,说过一家子絮絮的话,二娘便又转到两个弟弟上来,便是“张家一门荣辱都在韶龄身,可是张家只有两个男丁,要韶龄照拂”。韶龄适时地阻止了二娘,沉吟道:“弟弟们之前可以仗势欺人,不过是因为女儿这皇后之位。现在好些人知道女儿不在宫中,弟弟们便出了事,可见世人多势利!明白这个道理,弟弟们受些惩罚也是应该。”
二娘便道:“若论势利也总是有的。可是且不论这事的由头,便是张家就这两个男丁,阿韶也不能见死不救。”
二娘的话尚未说完,韶龄便连连摆手:“二娘别再说这个,先不提我已出宫。就这事来说,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最忌讳外戚与皇室或重臣多沾染的。张家已经封了侯爵,安安稳稳一生便了,何苦搅和进来,再说了弟弟们确实抢夺百姓田产,该罚。”
金氏迟疑片刻,猛烈摇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好容易兴旺了,便是你弟弟们甘心,我也不能甘心呀!再说了,这京城里富贵的人家,哪家不是这样占田的,他们不过是没让人弹劾罢了!”
韶龄郁闷道:“二娘万勿糊涂。富贵如浮云,弟弟们已经承袭爵位,不要沾染到官场里头来。”
二娘犹不死心,还要争辩,韶龄却不给她机会,只说:“二娘,韶龄已经出宫了,再无进宫的缘由,这次回来全为看望家人,其他的事韶龄无能为力。我此次回来住在碧云寺,家里若是要找我,便来碧云寺吧。”说罢带着琼莲便上了马车。
第二日,父亲张峦便来了,韶龄虽无奈,还是备下了父亲喜爱的茶点,又担心父亲不放心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将客舍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更换了素衣。
果然,到了午后时分,张峦便跟着沈琼莲进来,他仔仔细细打量着客舍的布置,方郑重了神色道:“好久没见娘娘了。”
韶龄本来已经准备了许多推脱父亲给弟弟们求情的话,冷不防听到这句,满心感泣。
韶龄这才发觉父亲苍老了不少,眼神也不像以前那样有力。
“父亲最近身体可康健?女儿这次在外见到了小神仙,可为父亲延年益寿。”韶龄担心道。
可是张峦却笑了:“娘娘不必挂心,臣总是要老的,只要你们平平安安,臣就无憾了。”
韶龄难过道:“爹可别喊我娘娘了,爹必要长命百岁才好!”
张峦摇摇头:“陛下未废后,无论娘娘在哪里都是娘娘,臣今日前来不为其他。”
张峦接着说:“臣前几年便在家中埋了二十几坛子酒,本想等娘娘诞下皇子,待皇子娶妻和公主出降时饮用。”
韶龄笑了:“那要让父亲失望了。”
张峦也笑了:“娘娘,时光飞逝,臣还记得带着娘娘去岳阳楼画画,转眼间也十几年了。”
韶龄沉默。
张峦不再说话,微微颤颤站起来,转头嘱咐:“阿韶,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阿父都支持你,你以后日子还长,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要为家里担心。”
张峦一走,韶龄还来不及关上殿门,便落下泪来:“到底还是阿爹疼我。”
宫里传来了消息,朱佑樘惩处了强取豪夺的家奴,收回了鹤龄、延龄所占民田,也决定削去他们的爵位。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意料之外的,张峦去世了。他来看韶龄时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怕韶龄担心,便自己隐瞒下来,连家里其他人都未告知。
张峦去世,张家因在风口浪尖,并未大操大办。
韶龄因为并未公开废后,也不能送他最后一程。
是夜,韶龄换上一身素净衣衫,只以素银钗并白色绢花簪鬓,静静坐在灵堂前,深深的沉默仿佛巨大的山脊将整个房间压得沉重而无声。
朱佑樘静静走进来,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他的脸也透着虚弱的苍白。想是许久未眠,眼微微地肿着,暗红的血丝布满青白色的眼底,如纵横交错的血网。
朱佑樘定定地看着韶龄。
韶龄半晌之后才幽幽地轻叹一口气:“我父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