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始至终,狼娃子都一声不吭。
即便军靴上的钉子刺破他的皮肉,鲜血染红了他又薄又破的旧棉袄。
泪水不受控制的充满眼眶,他咬烂了自己的嘴,死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当时杨老七正执行协助护送特派员到鲁中军区的任务,身边只有三个人,和鬼子人数相差悬殊。
为了保护特派员的安全,他只能让其他三人先带特派员离开,他用手榴弹引开了鬼子,然后趁机把孩子救走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雪下的特别大、特别大。
从他救走孩子到护送特派员到鲁中军区,两天一夜才停。
等他完成任务再次从那座城外经过时,一望无际的大田地早已被大大小小的炮坑取代,满目疮痍。
再次回忆起那段经历,杨老七忽然很想抽口烟。
“那后来呢?”
杨安饴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将杨老七从回忆的痛苦中拉了出来。
杨老七叹了口气,“后来,我想把狼娃子留在鲁中军区接受治疗,但那孩子死活不干,紧紧跟在我身边。”
“我干脆把人带回了石羊大队,让你娘照顾他,等那孩子好了后,他就提出想跟我学武。”
“我知道他想给他娘报仇,所以教他打枪、拼刺刀,就这样过了大半年的时间。”
“外面突然传来了小鬼子投降的消息,狼娃子那天晚上就不见了。”
杨安饴问出心中的疑惑:“那狼......华子哥为他娘报仇了吗?”
杨老七的眉头拧成一团,点点头又摇摇头。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本就是不死不休,但小日子宣布投降后,国内对仍然顽固抵抗的小鬼子实行劝降政策,非必要不动枪。”
“后来,当时鲁南铁道游击队的郑政委派人来找我,我才知道狼娃子竟然跑到了那。”
“杀害狼娃子他娘的那几个小鬼子也在那,不肯向铁道游击队投降。”
杨安饴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那不正好吗?既然不肯投降,那就灭了他们!”
“游击队只一百来人,当时驻扎在鲁南铁路沿线的小鬼子兵力是游击队的十倍,还有八挺重机枪、一百三十多挺轻机枪和两门山炮,真打起来,咱们讨不到什么好处。”
“那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不。”杨老七摇摇头,“郑政委带我们悄悄炸断了距离鬼子司令部比较远的一段铁路。”
“然后故意放假消息让鬼子连夜坐火车逃跑,等到他们发现铁路被炸想退回来时,后面的铁路也被炸了。”
“小鬼子们被迫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饿了整整三天,最后不得已向游击队投降。”
听到小鬼子投降,杨安饴却高兴不起来,“他们投降了,那华子哥还怎么报仇?”
杨老七没再说话,因为郑厂长回来了。
“离开这么多年,这里的变化好大,我都快认不出了。”
“叔,婶儿,咱们啥时候吃晚饭?”
王香菊用袖子擦擦眼睛,“我这就去看看,应该差不多了。”
半小时后。
杨保国、杨保民带着媳妇和孩子来到老院,看着郑厂长和杨老七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千。
两人已经从杨老大口中得知了郑厂长的身份,不得不感慨缘分真是种奇妙的东西。
“狼娃子,来,我给你介绍介绍你兄弟。”
杨老七一脸高兴的指着杨保国,“这是保国,你见过的,还记得吗?”
郑厂长点点头,“当然记得,我刚来到这时,都是保国陪着我、照顾我。”
杨保国憨厚一笑,走上前拍了拍郑厂长的肩膀,“狼娃子哥,好久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好久不见!”
两人相拥在一起,互相拍了拍后背,被搁置在心底深处的兄弟情自然而然的涌了上来。
人生中,总该有那么一两个朋友,情谊如白酒一般,越搁越醇厚。
纵使多年不联系,再次见面时,朋友之间也不会生疏。
见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杨保民心里别扭极了,脚下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退。
这还是他们厂那个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郑副厂长吗?
天呐,这简直太诡异了!
杨保民心里才闪过这个念头,郑厂长便放开了杨保国,转头看向杨保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