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欢仍自愧疚着,宋烟烟终张了双眸,身子前倾,将额头抵于赵元欢肩。
“元欢曾同我说,不必将自己困于王府,亦能还报恩情,我如今方懂了。”
赵元欢心疼地抚着宋烟烟背,轻嗔道:“我还说,这世上好男儿何其多,烟烟定能找到与自己心意相投之人。你可懂了?”
宋烟烟将额往赵元欢脖颈处蹭了蹭,终于稍觉了丝困意,迷蒙之中喃了句:“往后慢慢会懂的。”
将已困顿至极的宋烟烟扶躺于床,为她掖了被,赵元欢于床畔低声问道:“如今可愿搬去我家那头住?”
见宋烟烟闭目蹙眉未语,赵元欢又问:“那于我家附近,寻一小宅,倚傍而居如何?”
赵元欢私心里想着,若是他日宋烟烟果真嫁于她二哥,江姨于旁小宅居住,既自在又便于照顾,岂不两全。
可宋烟烟未再回话,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默许了。
总归赵元欢认为,她是默许了。
*
这一觉,宋烟烟睡得极沉,无梦无噩,平静安然。
至江柚凝晨起来唤时,双眸已是一片清明。
卯时,一身青色官袍的赵元佑准时于院外候着,待江柚凝送宋烟烟出得院门,他和煦而笑,向江柚凝道:“江姨安心,我会顾好烟烟,待傍晚送她回来。”
江柚凝向温润青年展眉浅笑,点头应道:“有劳了。”
宋烟烟被细致引入灰轿,入轿之时,身后传来青年殷殷叮嘱:“轿撵颠簸,如有不适,及时同我说。”
宋烟烟轻应一声,而后在起轿之际,掀帘向江柚凝望去,扬了一抹浅淡笑意。
踏入礼部铸造局时,宋烟烟被其间各式精美礼器所震,一时忘我,顿足而观。
幸而赵元佑于前提示着,方不至于上任第一日,便误了时辰,闹了笑话。
铸造局所攻,靠的是手艺、经验,故而其内多为年岁较长的男性。女性偏少,且多年长,似宋烟烟这般二八年华的姑娘,确是仅此一位。
赵元佑亲自将宋烟烟引荐于众人,而后自回衙署赴职。
局内众人亲切,其中一位李姓大叔,与宋烟烟颇为投缘,直言要收她为徒。
旁侧审位的大娘闻言,放下手中检视工具,轻讽道:“凭你也妄图收人家宋姑娘为徒,宋姑娘父亲可是当年祭礼司员外郎,一手妆佛之术神乎其神,怎还需得你教?”
“唉。”那大叔吃了瘪,倒也不恼,只满脸遗憾望着宋烟烟,“说来可惜,宋大人当年若未出事,如今这侍郎之位,定然是他的,哪有他赵家什么事?”
“是说呢,真是可惜了。若不是当年西北那些腌臢事儿,本不至于……”
“喂,慎言。”
大叔大娘们的话语在宋烟烟的茫然与不安中被打断。
“西北……出了何事?”宋烟烟见众人突地止了话头,追问着。
“无事无事,能有啥大事,不过是老匠们闲来无事的瞎揣测罢了,全不必理会。”
“揣测?”宋烟烟口中喃喃,而后转头向李大叔问道,“我爹爹当年去西北,不是因朝中遣派,协修佛塔吗?”
她那时虽年幼,但这般大事,总不至记错。
“是……是啊。”李大叔眼神闪烁了下,而后又转了话头道,“近几年崇佛之风愈盛,宋姑娘只需勤勉踏实,他日成就必能超越你爹爹!”
宋烟烟勉笑着,应了声。而后跟着李大叔,熟悉局内各项规制,器具用法,一日时间倒也颇为充实。
只休息间隙,偶会陷入沉思。
爹爹当年自西北归来,便重病辞官。到底……当年于西北经历了什么?
爹爹病逝前,留下妆佛之术祖传之诀及一手札。她原以为,当年来祖屋搜寻之人,全当为了得妆佛之术。可那日于三皇子府中听他所言,却只提了手札,全未提及妆佛之术及口诀。
那手札……当是鲜有人知才是。
她也闭目又细细回忆了手札内容,却是……未觉任何特别之处。
下工之时,赵元佑已静然于局外候着,他仍是温和周到,宋烟烟却不自觉想起大叔们说的那话。
“宋大人当年若未出事,如今这侍郎之位,定然是他的,哪有他赵家什么事?”
可入轿片刻,她便摇首轻笑于自个儿。
她幼年便识得赵家伯伯及哥哥们,他们为人温厚、谦和,如今又对她及娘亲照拂有加。
本是命运无常,又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