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返回之乎山庄,走过精舍,却见有一个人呆呆木木坐在水井边,是江复。
“江兄?”
江复茫然抬起头,大概因为楚枫背对月色之故,他并没有认出楚枫,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人影。
楚枫问:“江兄,你为何坐在这里?”
江复忽两行眼泪流出,道:“李兄,九大门派都不肯为震江堡主持公道,只赶我走,其他门派也怕着他,不敢出面,他们都枉称武林正道;那些州官衙差也是,他们只管打我,根本不听我诉冤……”
楚枫心中一叹,默然不语。
“江伯伯,我没用,我对不起你,你抚养我成人,我不能为你讨回公道,我愧对你养育之恩……”江复一边哭诉一边落泪。
原来江复虽说是江老堡主远房子侄,其实已经十分疏远。他自幼父母双亡,临死前将他托付给江老堡主抚养,江老堡主见他可怜,对他照顾有加,视同己出,因此江复自小对江老堡主感恩戴德。
楚枫默默听着,不禁想起自己爹娘,心下一伤。
江复喃喃道:“江伯伯放心,我已经将那东西藏起来,不会有人知道那东西藏在那里……”
楚枫好奇,问:“什么东西?”
江复道:“江伯伯,那凶手好残忍,我回来震江堡已经烧成灰烬,我连伯伯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楚枫没有问下去。
江复哭诉了一通,忽从怀中取出一支钿花,呆呆望着。这支钿花是用贝壳穿结而成,很有心思,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楚枫觉得这支钿花十分眼熟,似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
江复望着钿花,喃喃道:“伯伯,我……我想娶她,我怕……不敢说……”
楚枫问:“你想娶谁?”
“我想娶她,她……很好,我……我不敢说……”一阵冷风吹过,江复身子抖了一下。
楚枫道:“江兄,你还是回房吧,夜深天冷。”
江复还是呆呆望着钿花,呢喃自语。
楚枫叹了口气,解下外衣,披在他身上,然后返回厢房。
厢房中,公主已然睡去,兰亭则端坐在书案前,借着烛光一页一页看着书,全神贯注,连楚枫走入厢房也未曾察觉。
楚枫蹑手蹑脚至兰亭身后,手指一弹,烛火倏的灭掉。兰亭一怔,乃用火折重新点燃烛火,继续翻页看书,楚枫手指又一弹,烛火倏又灭掉,兰亭又重新点燃烛火,正要翻书,烛火倏又一灭。
兰亭有所察觉,没有回头,只微微嗔了一句:“楚公子!”
楚枫连忙自动自觉点燃烛火,笑道:“医子姑娘聪明,一想便知道是我。”
兰亭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楚枫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个梁上君子偷走进来!”
兰亭笑道:“你自己便是梁上君子。”
楚枫忙道:“我不是君子,我顶多只算梁上小人!”
兰亭不再理他,继续一页一页看着书。
楚枫道:“医子姑娘这样算是一目十行么?”
兰亭不搭理他。
楚枫又道:“医子姑娘莫非是使用传说中的‘囫囵吞枣’读书大
法?”
兰亭还是不搭理他。
楚枫又道:“小时候娘亲要我读诸子经文,我也是这样一页一页翻书,翻完便告诉娘亲‘我读完啦’,便可以玩耍去。原来医子姑娘也会偷师,偷学了我的‘囫囵吞枣’大
法?”
兰亭还是不搭理他。
“不过医子姑娘乃才女,过目不忘,我不能比,不能比……”
楚枫磨破了嘴皮,费尽了唇舌,兰亭只一页一页翻着书,不搭理他。楚枫唯有闷闷坐下,兰亭却睨了他一眼,抿抿嘴,问:“你身上的外衣怎不见了?”
楚枫见兰亭搭理自己,高兴了,道:“刚才‘乍起’一阵风,吹走了去!”
兰亭道:“如此说来,这‘乍起’的一阵风却不简单?”
楚枫道:“不简单。医子未闻,‘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
兰亭笑言:“我还道是‘风乍起,吹走一袭青衣’?”
楚枫笑道:“我那阵风自有出处,医子姑娘这阵风却是杜撰。”
兰亭道:“你是五十步笑百步。”因觉口干,便翻起茶杯,楚枫连忙端起茶壶,为兰亭斟上一杯茶,然后学着李桐的语气,道:“娘子,请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