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时节,汴京城总是细雨绵绵。
如烟如雾,像一层浅淡的丝绢笼在屋顶,洒在庭前的竹叶上,轻风拂过,发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像春蚕在细碎地吞食着桑叶。
林婠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似乎有人抱着她在竭力地喊着什么。醒来时,林婠仍有些恍惚,不知是因着那梦。还是因着鼻息间萦绕着的清洌的冷杉木香。
那香气她自是不陌生,而且还很熟悉。
熟悉得她只要一嗅到,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又觉得很陌生,陌生到她已经有很久很久不曾见到他,亦不曾闻到过了。
林婠仰躺在柔软的锦榻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
绯红色的纱帐轻垂,金丝线勾勒的鸳鸯戏水图栩栩如生。一阵轻风拂来,纱帐泛起阵阵涟漪,那鸳鸯似是活过来了一般。
在碧色清波上游淌。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副纱帐,是她托人去临安找了当地最精湛的苏绣绣娘,花了半年时间绣制的。
后来,在她与赵翊的一次争执中,那纱帐被一场大火焚尽了。
自那以后她与赵翊日渐疏远,他来太子妃殿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已不再踏足了。
不过,这纱帐不是被烧毁了么?
坐立起来环顾四周。还有这房间的摆设……分明就是赵翊刚被立为太子,她随着搬入东宫时的情景。
“娘娘,您终于醒了。”
纱帐被挑开,光线不受阻挡地投射进来,一个梳着双垂螺髻的圆脸丫鬟手脚麻利地将纱帐卷起,挂在两侧的金钩上。
……胭脂?
胭脂是她的贴身侍女,与青黛一样都是自小就跟着她的。高贤妃出事的那天,胭脂也没了,听说是失足掉进了湖里。
再次见到活生生的胭脂,林婠鼻尖一酸。
是她窝囊,是她没用。是她没有保护好身边的人,甚至到最后她都没有查出那些事情是何人所为。
“娘娘!您怎么哭了?可是因着那两个舞姬的事?”
舞姬?
林婠好一会儿才在记忆里翻到这事,那是她搬入东宫不久,赵翊被立为太子不到两个月,就有多事的朝臣上书: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人,于社稷不利。
于是一场宴会上,陛下喝多了,便大手一挥,赐下了两名貌美舞姬。
得到消息的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闹腾了很久,甚至还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最后逼得赵翊将那两舞姬送走了。
自此,她善妒不容人的恶名也响彻了整个汴京城。
现在想来,她真的是蠢。不但驳了皇帝的面子,还累得了一身的恶名。严防死守,到头来,不过是都为林妗做了嫁衣裳。
这一回,她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若赵翊被那两舞姬迷惑,那正好,还能恶心恶心林妗。
至于她自己,她已经想好了,她会寻找机会和离。虽然与太子和离难度大,毕竟从古至今,还未曾有过储君和离的先例。
但她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见林婠虽然止住了泪,脸上的愁绪却没有散去。胭脂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她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娘最近为着那两舞姬的事,整日吃不好睡不好,短短时日整个人都消瘦了。
昨儿更是气得晕厥了过去,太医来把过脉,说是气怒攻心。殿下当即脸色就不好看,拂袖而去,直至现在也没有来看娘娘一眼。
赶忙安慰道:“娘娘,其实不是殿下不将那两舞姬送走,实在是那两个舞姬是陛下赐的,殿下拒绝不得。”
“不过娘娘您放心,殿下从没有去过阑院。奴婢也会着人看着的,定不会让那两个狐媚子有机可趁。”
林婠摇头,想说,让胭脂不要去管那两舞姬。张了张嘴,却发现她发不出声音。
怎么回事,她怎么发不出声了?
胭脂显然也被吓到了:“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林婠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一点声音。
胭脂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道。
“娘娘别担心,奴婢……奴婢这就去找殿下,殿下一定有办法的。”
定是她提到那两舞姬,娘娘伤心过度失声了,心里更是自责,跌跌撞撞一脸惊慌地跑出了门。
找赵翊做什么?他又不是大夫。更何况,她现在不想见到他。
林婠想唤住胭脂,想到自己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