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其实是很快的。
水畔之上那轮火红金乌很快跃入地平线,金黄色的晚霞变为紫罗兰色薄雾,再之后便是只半缕天光的夜空。
也记不得是何人起意,总之目前四人正一人一个板凳坐在漓水边钓鱼。
玉阑音不好垂钓,便施施然坐在温卓身旁当监工。
“……谁说漓水鱼虾多的?自己出来,别逼我揍你。”已经半个多时辰了,元宿央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鱼篓,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秋风眼睛滴溜滴溜转了两圈,最终认命似的巍颤颤地举了举手:“……是我。”
在元宿央即将奋起之时,他连忙又补充道:“……可是真的很多啊元兄,你看我和温兄的篓子,都要满……啊!”
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元宿央的巴掌甚至是蓄了力,加了速给了秋风后脑勺一巴掌。
秋风吃痛,半是不解半是埋怨地拧了元宿央一眼。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温卓早习惯了这两个活宝整日上蹿下跳,于是搬着篓子和板凳往外挪了挪,省得这两人声音太响打扰了自己钩上的鱼。
秋风这人死耿直,总是愿意不信邪地和元宿央这人物讲道理:“元兄啊,你……”
“你别你你你的,你先闭嘴,”元宿央看得心里堵,摆摆手打断了秋风,随后眼睛往他篓子里一瞄,“先把你那鱼,分我几条。”
秋风:“……”
秋风:“啊?”
元宿央剜他一眼:“不愿意?”
“啊,”识时务者为俊杰,秋风忙送不迭点头,“愿意,愿意。”
他扁着嘴,不情不愿地弯腰从自己篓子里往外挑鱼的动作极为缓慢。
……什么人嘛,自己钓不上来就抢。
秋风一边腹诽,一边恶狠狠在自己筐中捡了两尾最痩最小的鱼,放进了元宿央那比脸还干净的篓子里。
元宿央看他这抠搜劲儿,简直是要气笑了,“你这鱼都没虾大,还能再不出息一点吗?”
秋风看他一眼,又侧目瞅瞅“我自岿然不动”入了禅似的温卓。
他忽然如兔跳起,眼疾手快大手一捞,把温卓篓子里最大的那只出溜一下提起来,扔进了元宿央篓子里。
他的手劲儿极大,直接把这鱼扔出了残影。
“这下满意了吧?”秋风义正言辞,站得笔直同元宿央对峙。
温卓:“……”
方才他那只是一句谚语,但今日这城门失火,怎么居然真霍霍着我的鱼了。
元宿央看着温卓这欲言又止的奇异表情,也顾不上别的了,登时只顾得上呲着牙哈哈傻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秋风早就心虚地避开了温卓的目光,缄言坐在板凳上,拿着钓竿,假扮自己已不存在。
玉阑音看着他们打闹心里热闹,一直未出声,直到这时才无奈地开了口:“平日都是看着有头有脸的,怎么凑一块儿了活像咬群的马。”
元宿央在一旁笑得脸上已经没有人形,对此充耳不闻。
温卓看了一会儿元宿央,随后起身,把自己篓子里那些大尾的鱼挑挑拣拣全放进了元宿央的篓子。
鱼刚入篓,随之戛然而止的是元宿央放肆的笑声。
玉阑音在一旁未作声,看着温卓闷声哄元宿央的动作,心中一片温情。
但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怎么就……哪哪都这么好,哪哪都这么合他的心意呢。
温卓在一众人的目光之下提着空篓子坐回原位,随后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同玉阑音道:“过后再给你钓些新的。”
玉阑音正出着神,骤然听到这近似与哄人的话,一愣。
这云州西南部,天高路远,传闻瘴气密布,飞鸟难入。
尽管他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年岁,但今日其实也是他头一回来到此处。
不过出乎他意料,此刻,他甚至居然不是一个人前来。
在他的身旁,居然有着几位可以称为“朋友”的人。
他从小便知道自己不是个风趣活泼之人,他不爱说笑,不爱玩闹,似乎总是与外界的一切格格不入。
在更多时候他规矩颇多,在外人看来很是清高自傲。难免惹人厌。
长大后依旧如此。
温卓很小便住在药居,他整天小陀螺似的围着玉阑音转,衣食住行样样不落。
尽管面上不显,但玉阑音其实对此极为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