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终于醒了!”修鱼捂着嘴哭出声来。
洞房旁的一间厢房内,奕六韩徐徐睁开眼,涣散的眸子里,映出两个女人的泪颜。
目光缓缓凝聚,他看清了哭泣的两个女人,忽然挣扎着欲坐起,“四妹,那个混蛋回来没有?”
床边伺候的柳书盈含泪摁住他,“汗王,你先顾着自己吧,你一身都是伤……”
奕六韩推开她,从床强撑起来,“不行,我要找到阮湘府去,那个混蛋今晚不回来,我把阮湘……”
话音未落,他摇晃了两下,顺着床沿滑坐在地,大口地喘气。
“三哥!”
“汗王!”
“你们快进来吧!”修鱼对门口的亲兵说道。
奕六韩的亲兵拥进房里,将他抬起来,书盈提裙小跑着跟在旁边,“汗王,我们送你去帕姨那里看看,伤了脏腑麻烦了。”
奕六韩闭眼睛,没有说话。任由他们将他抬缚辇(缚辇,古代的担架),匆匆忙忙往府外行去。
修鱼刚送到院子门口,奕六韩阻住她,“妹妹身子不好,留步吧。”
又对一名亲兵道,“你给我留下,今晚那混蛋若不回洞房,你明日来报告我,我带人去把阮湘抢了。”
“是!”亲兵应道。
马车停在东角门外,奕六韩想起自己晕倒之前,小湄是在这里被人抱车。
不知道她怎样了,已经生了吗……
心里无挂念,却又气恨不已。
头顶是漫天星月,夏日的夜空无明澈,苍穹广袤,月色溶溶,缥缈的流云在夜空里浮动,时聚时散。
“你对得起我的妹妹吗?”
……
耳畔回想起这句冷锐如利刃的质问。
眼泪从他的眼角慢慢地流下……
亲兵将他平放在马车里的软榻,柳书盈刚寻了合适的位置坐下,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他英俊坚毅的侧面,有一滴泪水滑下。
“汗王……”书盈心一痛,掏出丝帕,为他拭去眼泪,在他耳畔轻声道,“三少夫人那会儿是痛晕过去了,你肯定误会她了。”
奕六韩苦涩地一笑,闭眼不再说话,却有更多的泪水从眼角流下。
……
药帐药香弥漫,热气缭绕,药奴们配药、捣药、煎药的忙碌身影,在雾气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那个孩子一出现,缇娜注意到了他。
他的脸污秽不堪,破旧的皮衣蒙着一层厚厚的油垢,浑身散发出一股牲畜的腥臭。然而一双灰色的眼睛,桀骜、沉着、勇武,闪烁着一种近乎高贵的冷光,令人心颤。
背着手在帐踱步的药官,忽然一眼瞥见那孩子,喝道:“干什么的?”
孩子在帐扫视一圈,说道:“我找杜玛。”
“这里没有杜玛。”药官凶巴巴地说,“快走!”
孩子面无惧色,直视着药官:“阿娘生病了,让我到这里来找杜玛拿药。”
“第一,这里没有杜玛。”药官恶狠狠地瞪着他,满眼轻蔑,“第二,算有杜玛,也不能随便拿药给你。你是什么东西,敢到王庭的药帐来拿药。”
那孩子一看是奴隶崽子。在草原部落,只有贵族有权利请医官看病、到药帐拿药。普通牧民一般都请巫师看病,送巫师一只刚下的羔子,或者刚捕的兽皮作为酬劳。而奴隶,除非是正在主人跟前得宠的,不然只能等死。
孩子并没有给吓着,直直盯着药官,一字字道:“阿娘生病了,我要找杜玛拿药。”
煎药散发的烟雾氤氲缭绕,雾气,孩子冷灰色的眼睛,闪烁着一无所惧的强悍与凶猛,与他一身破烂脏污的装束形成冲击性的强烈对,让药官都不由一凛:“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父亲叫做厄里。”
“厄里?不认识。你父亲干什么的?”
“是畎溪草场的马奴。”
畎溪山一带特别适合牧马,野利部专门在那里建了马场,放养马匹。
“马奴怎么这里来拿药?”药官顿时大怒,从手腕解下皮鞭,威胁道:“小子,你走错地方了,快滚!不然我抽你!”
“我没走错。”那孩子倔强地说,毫不畏惧,看都不看药官手的鞭子。
药官火冒三丈,举起鞭子挥过去,谁知,这一鞭只是劈开了帐煎药缭绕的烟雾,那孩子却不见了踪影。
药官瞪大了眼,正在难以置信,忽然手腕一阵剧痛,一个小小的身影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