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清提醒道:
"观音乃是神仙名,怎能和狗尾巴相提并论,斗花酒令不单字词工整,词义也应对笃,才算赢家,应是罗汉松,这样才贴切。"
孙友无奈,只好喝了一杯花雕。
花酒令行到热闹时,众人灵思大动,出句者机巧刁钻,应对者敏捷圆滑,一来一去,针锋相对,唇枪舌战,令人目不暇接,耳不暇闻,确是一场比才智、赛文才的游戏。客人和姑娘们互有胜负,彼此双方都喝了不少罚酒,已面红耳热,渐入佳境。
忽然朝蕙出了一句:"我有姐妹花。"
张桂清一愣,难以应答,这是一个绝对,很难觅到词义相对的花草名。
朝蕙洋洋得意,胜券在握,张桂清从来善对,不知战胜多少文人骚客,此时却要败在一名烟花女子手下,颇觉不甘心,却又无法可想。
这时,孙友忽然想起家乡的一种花,便答道:
"我有夫妻莲。"
朝蕙反问:
"世上只有并蒂莲,哪来什么夫妻莲?"
孙友反驳道:
"在我们家乡,人们常用并蒂莲比喻美满姻缘,夫妻同心,白头偕老,索性更名为夫妻莲,有何不可?"
朝蕙无言反驳,一时窘住。
张桂清大笑道:
"孙小弟灵机应变,我刚才也想过并蒂莲,但觉得'并蒂'与'姐妹'不工整,经孙小弟一改,简直妙绝,可以上书流传后世。"
朝蕙向他杏眼圆睁道:
"不对,便是孙先生出的主意,与你何干?还得认罚。"
张桂清酒已半酣,情怀萌动,嘻笑道:
"只要桃花仙子罚我,无论多少杯,我都认了。"说罢,夺过她桌前一杯酒,一饮而尽,直嚷道:
"美人胭红一点,其香无比,好口福,好口福。"
朝蕙半醉半醒,挑逗道:
"官人不可戏言,你说任妾罚酒,可是当真?"
"美人面前,岂敢虚言?"
朝蕙用玉壶满斟一杯,推给张桂清。
张桂清挡住道:
"小子认罚,但须更换酒具。"
朝蕙闻言,粉脸顿时红到颈脖,羞得不敢抬头,用袖遮住玉颜。
孙友不明究里,以为真的要换酒杯,直着嗓门起哄道:"换大杯子来!"
陈有龄推推他,笑道:
"老弟你别出洋相了,张兄行雅士之乐,要用金缕鞋饮酒呢!"
孙友越发糊涂:女人的金缕鞋怎么可作酒具?
他不知道,用妓鞋行酒,乃是文人癖好,史有所考,典出有处。达官贵人宴饮,常用娇小玲珑的妓女绣鞋盛酒,轮流饮用,蔚然成风。御史大夫章元朗在南院狎妓时,拾得头牌名妓李赛玉所遗失的红绣鞋。
其时,李赛玉喝得烂醉如泥,倚烛沉睡,玉体横陈,脚上绣鞋脱落,被章元朗藏于怀中。以后每逢宴饮聚会,必用此红绣鞋饮酒,座中宾客见了,以为风流时尚,个个酒兴剧增,开怀畅饮,不到烂醉不肯罢休。后人有诗讽刺道:
,!
六寸肤圆光致致,白罗绣履红花里,南朝天子欠风流,却重金莲轻绿齿。
张桂清借酒乱性,提出要用朝蕙的绣鞋饮酒,这要求恰到分寸,朝蕙无法推辞。她羞得不抬头。众人一齐哄闹,非要她脱鞋不可。孙友招呼一名丫头上前,掏出一锭银子送她,显示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丫头便走近朝蕙,脱下她一只绣鞋,褪去罗袜,见窄小如一弯新月,雪白似玉骨冰肌,纤纤玉笋,盈盈一握,莲花软足,步步金莲。正如风流才子唐伯虎所说:
第一娇娃,金莲最佳,看风头一地堪夸,新荷脱瓣月生牙,尖瘦纤柔满面花,赏别后,不见他。凫何日再交加,腰边搂,肩上架,背儿擎住手儿拿。
再看那只绣鞋,小如犀角,用精致绫绸衬面,鞋头绣一朵红花,玲珑剔透;鞋内置入麝香,异香扑鼻。
丫头斟酒入鞋,递给张桂清,他一饮而尽,连称:"好酒、好酒!"连着饮了三大鞋酒,赢得满室喝彩。
孙友方知文人学士饮酒,尚有这许多花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知学富五车,原来并非虚夸,连喝酒都有这么多讲究,不觉暗有愧意。
酒喝到这份上,房中不无猥亵之声、挑逗之情,客人和姑娘都把持不住,眉来眼去,秋波频递。所谓"酒色不分",借酒盖脸,未免生出许多不雅之事。正在众人春心乱怀之时,鸨母悄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