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邢又留两人吃了晚饭,直到傍晚,两人才准备打道回府。
后备箱里装着小桶、花盆,还有裴邢送给他们的各式各样的珍惜玩意儿。
他自己的习惯是不收礼物,两人来到他这儿,倒像是经过了物资补给站,载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家了。
站在家门口,程珞突然道:“要是我能见到九岁的你就好了。”
“怎么?”
朦胧月光洒在身侧人的肩头,程珞笑道,“看上去那么肆意,但其实很孤独。
要是看到那个时候可怜兮兮的你,我一定会心生怜惜。”
说着,她伸开双手,“来,阿姨抱抱。”
“你脑补了些什么啊。”
裴谦弈的语气有些无奈,当即将她拥入怀中,“怎么就变阿姨了,如果真的能遇见,也是叫你姐姐。”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嘴甜的小朋友。”
程珞的额头抵在他的左肩,声音传出去有些闷闷的。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站了一会儿,直到小桶里的鱼忽然跳动了一下,发出水花飞溅的声音。
“回家了,暴雨说不定想我们了。”
程珞松开他。
门打开,房内光线暗淡,有两个特别明显的光点眨了眨,一路小跑到门口。
裴谦弈将花盆搬去后面的空地,程珞索性也将小桶跟着提过去,暴雨一路跟在她后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桶里的鱼。
她拿了一把小椅坐下,裴谦弈将带着土壤的花小心翼翼地挪种到空地上,神色认真,
有条不紊,看上去也像半个花匠。
暴雨则试探着用爪子抓鱼,但桶对它来说还有些深。
程珞还没回过神来,它下一跳直接将小桶打翻了。
鱼在地上扑棱了几下,暴雨叼起来到一旁吃去了。
水从桶里流出,一直流到土地里,裴谦弈回头看,“刚好给我浇水了。”
程珞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不像昨日那么圆,残缺若隐若现。
“你还想当职业球员吗?”
她忽然问他,又觉得不妥,“我是说,是不是你一直还想着这个事,会觉得遗憾。”
他手上的动停滞了一下,“我爸跟你说了?”
裴谦弈将最后一朵花种好,用手将周围的土壤抚平。
他取下手套,向程珞走来。
背着月光,他的表情看不真切,但语气很平淡。
“没有,这件事情,不是我的遗憾。”
程珞又将目光移向他的膝盖,那正是他曾受过伤的位置。
裴谦弈走到她身边,她坐着,视线微微下垂,仿佛就能隔着衣料,看到那块曾撕裂过的骨肉。
“受到青训营邀请的时候,你是想过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的吧。”
程珞轻声道。
“那个时候,确实想过。”
裴谦弈眸中闪过一丝波澜。
在足球领域,中国向来遭人诟病,在这片土地长大的孩子,要成为独当一面的职业球员,实属不易。
出路渺茫,试错成本高,纵使孩子有兴趣,也不敢让其轻易走上这条路。
裴谦弈家境优渥,从这个方面来说
,他的确占据着有利条件。
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天赋足以吸引到来自英超俱乐部的青训邀请。
按照英足总的规定,青训营的最低年龄组别是u9。
首次签约青训营的孩子,最小大概八岁,一直到十六岁都有机会。
八九岁的孩子,还在练习基本功,兴趣也处于萌发阶段。
乍一看去似乎都差不多,谁也不能打包票其中一人就是明日之星。
除非,是在专业人士眼中有着独到天赋的孩子。
英国足球氛围浓厚,足球场地随处可见,到处跑着踢球玩的孩子。
大环境下人才济济,从不缺乏,俱乐部也自然会优先在本土挖掘好苗子。
走到遥远的中国,这片足球向来不被看好的广阔疆土,金发碧眼的球探对一名九岁的中国儿童另眼相看,发出邀请。
彼时的裴谦弈,是幸运而夺目的。
程珞正是了解过这些,才会倍觉可惜。
新星在冉冉升起前,坠入尘土,无人所知。
裴谦弈看着她的神色,肩部起伏了一下,做了一次漫长的深呼吸,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