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的麻织,于东汉之初已蔚然成风。
如今江东,富贵者披绸裹缎,劳苦大众则衣葛着麻。
麻葛织品,其细腻与韧性,更胜一筹,然论及丝织之质,犹未及蜀、魏之精工细作。
时曹魏尚未立国,而许都的丝织,技艺精湛,色彩斑斓,于江东犹为珍稀之物,非轻易可得。
孙权承继父兄之鸿业,未及二载,虽已整肃江东,但其地的富庶,犹未及日后建邦立国之时。
朝廷所赐丝织华服,于讨虏将军孙权而言,实乃荣耀之赠,足增其颜面矣。
织室中,但见织女们忙碌于机杼之间,梭子飞舞,丝线交织,犹如一幅幅生动的画卷。
曹丕轻咳一声,织女们抬头,见是司空长子,皆面露惶恐之色,停下手中之活计,躬身行礼。
“诸位无需惊慌,吾今日来此,只为寻觅一件织品,欲赠予江东孙权。”曹丕语气平和,负手而立。
织女们闻言,心中稍安,其中一位年长者,乃是织室技艺精湛的老宫人,上前一步,恭敬道:“司空公子亲临,乃是我等荣幸。织室之中,确有数件珍品,愿呈上以供挑选。”
言罢,她转身吩咐其余女织,将织室中最精美的织品取出,一一展示于曹丕面前。
有色彩斑斓的罗纨,有轻薄如蝉翼的绮縠,皆是织室丝织之精华。
曹丕细细观赏,时而点头,时而蹙眉,显然对织品的质、色、纹皆有极高要求。
最终,他目光落于一件织工精细、色彩淡雅、质地柔软的绮縠之上,心中满意。
“此品甚佳,吾欲以此赠予讨虏,使其无论是裁衣还是制器,皆能彰显我大汉风采。”曹丕道。
织女们闻言,皆面露喜色,知此织品能得司空长公子青睐,实乃荣幸之至。
她们将绮縠小心卷起,呈于曹丕手中。
此刻,老宫人缓缓而言曰:“公子若欲携此绮縠以使东吴,其运输之道,需慎之又慎,公子可知其妥善保存之法乎?”
曹丕经陆路南下,乘马车至江东。
织品如何保存?
只能将其放在车舆之中。
曹丕略一沉吟,先言曰:“或可将其纳入妆奁之中,再以细软布帛重重包裹,以避风尘。”
复又思索道:“亦或可将其装箱匣之内,安于平稳马车之上,以减少颠簸。”
老宫人闻之,皆轻轻摇头,否之曰:“妆奁之内,空间狭小,恐绮縠难以舒展;”
“箱匣置于马车,虽可避风雨,然路途遥远,难免颠簸,皆非上策,恐损绮縠之质也。”
曹丕闻言,眉头紧锁,面露难色,摇头以示不知,复向老宫人恳切询之:“吾出使吴郡,路途不便,应如何妥善保存此绮縠,方能使其完好无损?”
此时,另一位女织轻启朱唇,柔声答曰:“公子有所不知,暴室之中,有专门封存绫绸绉纱之盒,内衬柔软丝绸,且密封性能极佳,可防潮防尘,又能保持绮縠之平整,方能保其无虞也。”
暴室较之逼塞的织室地广,通常此等运输装盒都是存放在暴室。
“暴室?”曹丕闻之,眉心微蹙,思绪飘远。
他虽未曾踏入暴室半步,然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位端门前,曾劝他投身曹营军中的暴室女史——郭婉的音容。
其言犹在耳畔,激励之情,历历在目。
若非此女史的激励,他曹丕也不会亲往曹营争取如今出使吴郡之事。
念及此,曹丕拱手向一众女织,言辞恳切道:“既然暴室有专门封存绫绸绉纱之盒,吾欲往一行,以取此盒保存绮縠。有劳女织引领,丕感激不尽。”
老宫人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也未多言,令一名女织转身引路,向暴室行去。
曹丕紧随其后,心中暗自思量,此行或许还能再见郭婉一面。
“今日暴室之中,是何人当值?”曹丕忽而开口询问身旁引领的女织。
女织闻言,脚步未停,轻声答曰:“暴室之中,狱务繁重,暴室令常守狱中,以司其职。”
“而织作染练等事务,则由女侍中、女史、暴室丞及啬夫等人分掌。至于今日当值者,奴婢亦不甚清楚,需至暴室方可知晓。”
曹丕闻之,微微点头。
暴室与织室,仅隔一垣,相距甚迩。
故二人未几便行至暴室之前,女织驻足,回首谓曹丕曰:“公子稍待,奴婢往内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