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竹园,园后有三间土屋,门像洞一样,低头进去,屋内设有床几,左右开小窗透光,东皋公请伍员上座,伍员指着公子胜说:“有小主人在,我应当在旁边侍奉。” 东皋公问:“是什么人?” 伍员说:“这就是楚太子建之子,名胜。我实是子胥。因您是长者,不敢隐瞒实情。我有父兄切骨之仇,发誓要报,希望您不要泄露。”
东皋公于是让胜坐在上座,自己与伍员东西相对而坐,对伍员说:“老夫只有救人的本事,哪有杀人之心呢?这里即使住上一年半载,也无人知晓,但昭关防守极严,公子如何能过关,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能无忧。” 伍员下跪说:“先生有什么计策能使我脱离危难,日后必定重重报答。” 东皋公说:“此处荒僻无人,公子且宽留,容我寻思一策,送你们君臣过关。” 伍员称谢,东皋公每日以酒食款待,一住七日,并不言过关之事。
伍员于是对东皋公说:“我有大仇在身,度日如年,在此迁延,宛如死人,先生高义,难道不怜悯我吗?” 东皋公说:“老夫已经深思熟虑,只是在等一个人还未到。” 伍员心中狐疑不定。
这天夜里,伍员难以入眠,想要辞别东皋公前行,又怕不能过关,反而惹来灾祸;想要再住下去,又怕耽误时日,所等的人又不知是谁。反复思量,坐卧不安,身心如同芒刺在背。躺下又起来,在屋内踱步,不知不觉东方已发白。
只见东皋公叩门而入,看见伍员,大惊说:“您的胡须头发,怎么忽然变白了,莫不是忧愁所致?” 伍员不信,取镜子一照,已经变得花白。世人传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愁白了头,并非虚言。伍员于是将镜子扔在地上,痛哭道:“一事无成,双鬓已斑。天呐!天呐!” 东皋公说:“您不要悲伤,这是您的好兆头。”
伍员擦泪问道:“什么叫好兆头?” 东皋公说:“您相貌雄伟,见过的人容易认出,如今胡须头发突然变白,一时难以辨别,可以混过众人的眼睛。况且我的朋友,老夫已经请到,我的计策成功了。” 伍员说:“先生的计策是什么?”
东皋公说:“我的朋友复姓皇甫,名讷,住在从此往西南七十里的龙洞山。此人身长九尺,眉宽八寸,与您有几分相似,让他假扮成您,您却扮作仆人,如果我的朋友被擒,混乱之际,您便可抢过昭关了。” 伍员说:“先生的计策虽好,但连累贵友,我心中不安。” 东皋公说:“这个不妨,自有解救的办法在后,老夫已与我的朋友详细说明,此君也是慷慨之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必过于忧虑。”
说完,便派人请来皇甫讷到土室中,与伍员相见,伍员一看,果然有三分相像,心中十分高兴。东皋公又用药汤给伍员洗脸,改变他的肤色,挨到黄昏,让伍员脱下白色衣服,给皇甫讷穿上,另拿紧身褐色衣服给伍员穿上,扮作仆人,芈胜也换了衣服,像乡村小孩的模样。伍员同公子胜向东皋公拜了四拜,说:“他日若有出头之日,定当重报。”
东皋公说:“老夫怜悯您遭受冤屈,所以想要救您,怎会期望报答呢。”
伍员与胜跟随皇甫讷,连夜向昭关进发,黎明时到达,正值开关。
却说楚将薳越,坚守关门,下令:“凡是北方人向东过关的,务必盘查清楚,才许过关。” 关前画有伍子胥的面貌以供查对。真是 “水泄不通,鸟飞不过。” 皇甫讷刚到关门,守关士卒见他的相貌与图形相似,身穿白色丧服,且有惊恐的样子,立即将他拦住,入内报告薳越,薳越飞驰出关,远远望去说:“是他了。” 喝令左右一齐动手,将皇甫讷拥入关上,皇甫讷假装不知为何被擒,只请求放了他。那些守关将士,以及关前后的百姓,起初听说擒住了伍子胥,都踊跃前来观看。
伍员趁关门大开,带领公子胜,混杂在众人之中,一来在混乱之际,二来装扮不同,三来伍子胥面色已改,胡须头发皆白,老少模样有别,急切间无人能认出,四来都以为伍子胥已被擒获,便不再去盘查,于是挤挤挨挨,混出了关门。正是:“鲤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有诗为证:
千群虎豹据雄关,一介亡臣已下山。
从此勾吴添胜气,郢都兵革不能闲。
再说楚将薳越,想要将皇甫讷捆绑拷打,责令他招供,解往郢都。皇甫讷辩解道:“我是龙洞山下的隐士皇甫讷,想要跟随老朋友东皋公出关东游,并没有触犯什么,为何被擒?” 薳越听他的声音,心想:“伍子胥目光如电,声若洪钟,此人相貌虽然相近,但其声音低小,难道是路途风霜所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