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璋营中,此话表面听并不奇怪,但此情此景中,江谈夙了悟,这句话暗指高璋借政策做文章,操作马市,中饱私囊。
她追问:“你口中的高将军就是西平兵马总管高璋?”
杜氏垂头。
江谈夙:“这当中如何运作?”
“高将军给了我们一笔钱,先是建马场,命我们去营中拖一些母马回来配种,由于无战事,马匹数量管得不严,我们使了点钱便拉走了。待母马诞下马驹后又给送回营里去。头一年我们便靠着来回运马糊弄长官,再过一年马驹长大拿去交差,才有了第一笔收入。高将军亲自定了价格,其实上缴的马匹数目要比账面低,这中间便有盈余,如此几年下来,赚得也有六七千银子。”
杜氏叹言:“其实各处将军都这么做。”
“你们代养马一事,司马议知晓吗?”
杜氏摇头:“那必定不能告诉他。司马老贼因着马场每年私赉的银子,吃得肚满肠肥,若让他知道了,不知要想着什么法子再讹上一讹。”
“高璋的马场,他也敢讹?”
杜氏呐呐摇头,这些大人物哪是她能懂的。
“高璋与司马议并不是一条心。”偃枉然替她回答。“高璋与苏点青是二殿下那拨的,司马议却是江侯爵一派的。”
“胡说,江家从不结党营私。”江谈夙听及父亲与司马议这种贪官是一伙,火一下子冒上头。
偃枉然却笑得轻松:“你无需这样看我。江侯爵是贤良方正,但以他马首是瞻的官员却不见得个个清廉无私。司马议治理灵郡七年,未曾调任他处,早就操持权柄,架起明仓暗道。他治下有方,离朔京远,因此江侯爵难以洞察内情。再说,水至清则无鱼,灵郡这潭水还真就要司马议这样的老滑头来管着。”
“难道你为了江侯爵的美名,宁愿拔掉司马议这颗钉子,让高璋一人坐大吗?”偃枉然静静看她。
江谈夙却反问:“如今我来了,这灵郡不该是我坐大吗?”她问得近乎天真,却又那么狂妄。
“你可以试试。”偃枉然低笑一声,“若在司马议、高璋与你三人中间选,我押你赢。”
“偃楼主果真是一个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江谈夙也笑着看他,偃枉然还是那个偃枉然,前一世谦谦公子皮囊下就是一副爱看她热闹的真身,现在仍是如此。
她踱回杜氏身前,“你说说,为何高璋的马会染上关外的病瘟?”
“关外病瘟?”杜朝云茫然,倏忽撑起身子,大叫:“原来是关外来的病,难怪怎么医都医不好。”
她想起什么事,伸长脖子叫道:“我记起来了。两个多月前,鹘夏一支骑兵来打秋风,高将军命梁使丞过来马场调马,当时点了五十匹过去,再还回来时剩三十匹,只说战死二十,三郎寻思都是公家马,不能计较。过了半个月,马场里的马开始出现病症,只是头先发病的不是征用的那三十匹,而是梁使丞骑回来的那匹。”
梁使丞骑着马跨越北疆渡过阿拉善河?
偃枉然提醒:“梁使丞年岁六十,文人出身。”
“梁岱衡呢?”
偃枉然:“倒是经常驰猎关外。”
江谈夙似乎看清楚灵郡这潭水里的鱼虾了——管理马政的梁仁弼、兵马总管高璋暗中遣梁岱衡出入西凉,或许与西凉王兵反之事有关。而高璋背后站着的是工部尚书苏点青,与二皇子。这两人是否与西凉有关,尚且不明。
至于司马议与刘绍樊,既然效忠天子与江展祺,应当与凉州关系更远。只是烧死马匹一事,恐怕是司马议私心诱引,并非真的要抗衡高璋。
“如此说来,高璋与梁使丞担心徐鉴查出病马缘由,所以派拓跋骨杀了他。而司马议为了护住你与你儿子,才将你关押在牢里,将你儿子养在府中。”江谈夙得出此结论。
杜朝云惊得从椅子上跌下来,喊:“你怎么替司马老贼说好话了?若他真要护住我们母子,为何不将我们偷偷送走?”
“我那日天黑进城,恰巧撞见梁岱衡以狩猎玩乐为由,带了一队人马风尘仆仆赶回来。你猜他们是不是去打猎?”江谈夙冷眼觑她:“司马议再晚点找到你,恐怕找到的就是两具尸体了。”
说到此,她更觉得这位司马郡守选择在这个时候去青铜峡视察水利,不仅油滑老练,深谙官斗不能明出面的道理,而且将自己从马疫一案中摘出去,他日清算也是清清白白。
杜朝云连骂了两句“梁狗贼”后,又大笑:“我儿无忧,我也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