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了那件斗篷,只穿着银灰色的长衫,越显身躯高大威武轩昂。
方颖珊穿一袭藕荷色旗袍,她的个头在西南女子中算高挑的,站在张定坤身畔倒显得娇小许多,二人看上去十分般配。
看他们一副甜蜜腻歪不避人的样子,方学群轻咳一声。
二人撒开手,方颖珊娇笑着,“绍伦回来了?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方学群斥她,“弟弟回来也不知道早点下楼迎一迎,要礼物倒是积极分子。”
方颖珊并不怕他,娇笑着上去挽他手臂,方绍伦退到一旁,换她和方绍玮一人一边扶着方学群,“哎呀,我这不看大弟这么久才回来,特地换件衣裳,耽搁了一会嘛,一家人哪里那么多讲究。”
方学群对两个儿子管教严格,对女儿却向来娇宠。
方绍伦点头,“大姐说得对,一家人不必客气。礼物回头让阿良送到大姐房间。”他落后一步,看着她姐弟二人搀扶着老父亲。
张定坤瞥见,在身后蹭了蹭他肩膀,抬高了些许声音道,“哎呀,大少爷一路舟行劳顿没吃好睡好?看着很是憔悴哩。”
方学群回头,示意方绍伦坐到他身边去,“元哥过来,是得好好补补。你孙叔一早就准备,特意做了不少你爱吃的菜。”
晚饭算一场大宴,席开两桌。方学群坐了主位,张定坤坐对席,余下几人分坐两侧。
三姨娘带着女眷和孩子们坐另一桌,只有方颖珊例外,她粘在张定坤身边,一脸娇羞。
方家虽是大家府邸,但改革新风早已吹遍江南诸城,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不再遵循过去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
就连三姨娘也只在宴席开始前站一旁给方学群布了几筷子菜,就到旁边桌落座了。
方学群在管家端来的铜盆中净了手,亲自摊开面皮,取两片烤鸭蘸上甜面酱、裹上葱根放到方绍伦碗里,“这是你原来爱吃的,看看还合不合口味?”
方绍伦受宠若惊的点头,“在东瀛就想着家里的饭菜,孙叔的手艺还跟之前一样好。”
他确实饿了,满桌子的珍馐美味都是想念许久的家乡风味,连用了两碗米饭。
张定坤举着酒杯过来敬酒,“大公子,赏个脸?”
敬酒按道理先敬主位,但方学群还吃着药,今日便没有端杯。
方绍伦只能举起酒杯,“张三……三哥客气了。”长辈在座,不能再称爷。直接喊张三那也委实太不客气了些,按人家如今的江湖地位,张三只有他爹能喊了。
张定坤眉眼弯了弯,冲他照了照杯子,方绍伦也只得仰脖饮尽。
方学群大病初愈,用得不多,稍微伸了几筷子,便在老管家的服侍下离了席。
女眷孩子们也先退场,方颖珊陪坐了一会,到底起身上楼去了,留喝酒的几个男人一递说话一递吃喝。
“大哥,我可真担心你给我找个洋嫂子回来。”方绍玮喝点酒后眼睛泛红,跟方绍伦碰杯,“东瀛女人够不够味?”男人喝了酒,又没外人在场,话题不免拐向下三路。
方绍伦对“够不够味”避而不答,只笑道,“东瀛风俗比之国内更为封建,丈夫出入,做妻子的要跪迎跪送。”
方绍玮哈哈的笑,“娘们么,就管着这后院一亩三分地,老实点也是应该。”
袁闵礼接话,“二公子这话当心给周小姐听见。”
方绍玮跟周家表妹周蔓英早有婚约,只是周蔓英亲娘也就是方绍玮的舅母去年去世,她尚在热孝中,不便完婚。
“嘿,你看我怕不怕她听到?!”方绍玮跟袁闵礼也干了一杯,“女人嘛,终归是要调教的。你看看我姐夫,”他又满上去敬张定坤,“我们家的胭脂烈马,在张兄面前那叫一个服帖。”
婚事还没办,他倒先叫上姐夫了。
不过,方绍玮眼瞅着比三年前要圆滑世故许多了。他原先在西南诸城横惯了,被张三狠狠的教训过一顿后,很有些怵他。
但至多板着脸爱答不理,碰见绕道走,哪里像如今这样,一口一个“姐夫”“张兄”的。
方绍伦颇有点时移事易之感,他跟袁闵礼对视一眼,碰了碰杯。他的感悟不用说出来,他也是懂的。
袁闵礼的周到却是与生俱来的,他见方绍伦不欲多言,便时不时敬酒搭话,“二公子的喜期定下来了吧?听说是妻妾一同进门?”
方绍玮点头,“明年九月,只是要委屈我们家灵波了。”
看来“灵波”是那位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