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仿佛被千斤重担压着,肩膀被压得生疼,只好一小桶一小桶如蜗牛般慢慢提。
有时路过的大人实在看不过眼,好心帮忙提回去倒在水缸里,可这却让婶娘在背后暗骂她是小狐狸精,姆妈生病了还去勾搭别人博同情,此类闲言碎语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有时施怀安得闲了,婶娘倒是酸言酸语的看不得:“俺们这里不养闲人,村里女孩子学懒了会嫁不出去,将来也不会得婆家喜欢。”
武月娥便会扔出一个大背篓,叫怀安跟着堂兄堂妹去打猪草或帮忙做点杂物。
晓艳打心眼里就瞧不上施怀安这个堂姐。以前呢,见不得怀安日子过得舒坦,总觉得命运太不公平,凭啥都是施家人,你能在城里上学,我就得在乡下打猪草?可现在怀安她娘病了,怀安的家务活那叫一个繁重,晓艳心里可就舒坦多啦,又觉着命运也不是不公平,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老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这可真是一点没错。施耀祖比怀安大四岁,16 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再加上大人们以前老是念叨着要他娶怀安当媳妇,虽说只是句玩笑话,但他也记在了心里。所以啊,他老是暗地里帮着怀安,看她提不动重物,就赶紧上前搭把手;晓艳趁机刁难怀安的时候,他也会赶紧上前拦住;要是有同村的小孩欺负怀安,他也会马上跑过去把他们哄走……
这让晓艳心里头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感觉哥哥不向着自己,胳膊肘往外拐,心里很是不舒服,经常在她娘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就像那酸溜溜的陈醋;施耀祖也不理她们,依旧是我行我素。
武月娥觉得儿子性子太软,就像那扶不起的阿斗,以后管不住媳妇,那就得这个娘帮他提点提点,所以更是时常找怀安的晦气。
施怀安对此茫然无知,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莫名其妙地被这娘仨给盯上了,全然不知她们各怀鬼胎,心中打的究竟是什么如意算盘。
这使得村子里的流言蜚语如潮水般汹涌,大娘大姑们也时常对武月娥打趣道:“施家的,赶快把他们的婚事敲定吧,免得回城后追悔莫及……”
武月娥嘴角一撇,得意洋洋地说道:“不着急,那不过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儿,绝对跑不了!再者说,我还得瞧瞧她的表现,要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咱们可不敢要……咱耀祖才不愁找不到媳妇呢……”
于是婆娘们便哄堂大笑起来,汪秀芝有时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眯着眼睛打盹,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气得心如刀绞,却又不好发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怀安也知道自己家来的日子短、人事生疏,好多事不得不要叔婶出面或请人帮忙,也不能得罪了她。姆妈也只是让她要听话,别和旁人吵架,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下心平气和,所以怀安虽然不满婶娘的作派,但也不与她争执,该做的也尽力做,做不了的也不说话反驳,只是推脱要照顾姆妈,让叔婶没话好说……
村里人看在眼里,因为了解武月娥为人一向尖酸刻薄,自然也是很同情汪秀芝母女的处境……
转眼1964年农历春节,施仁美回乡过了春节,给弟弟一家都带了礼物,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吃了团圆饭。
施仁美曾告诉怀安家里有收到她朋友从部队的来信,不过临来时忘了收拾,以后怀安归家了再去看,怀安也不太在意,不记得有什么同学朋友参军了,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姆妈的身体重要,那些小朋友之间的友情只能以后回城再说了。
乡下各家各户都挺困难,没啥好吃的。过年要是能整上八个菜碗荤素搭配那是登天摘月不可能的,一碗米粉芋头蒸五花肉就是顶级人间美味啦!有的家里会用肉骨头炖上一大锅白萝卜,当然尽是白花花的萝卜,能捞出的肉少的可怜,就这样也是可以让一家人欢欢喜喜过个年的。
有的人家为了撑场面,会炖一锅鸡汤,不过可没炖烂哦,特别是那两只鸡腿,就在锅里烫一下就捞出来啦。这样一来,家里来客人的时候,端上一碗香喷喷的鸡肉,大人们都不会动筷子,而是相互客气,吃点别的菜就饭。
要是有嘴馋的小孩子不顾大人们在家中的警告忍不住夹起香喷喷的大鸡腿,塞进张大的嘴巴,结果可想而知,一口咬下去,把牙崩了都根本咬不动瓷实的鸡腿,反而咬出了鸡腿的血丝。这可不得了,准会招来父母的一顿胖揍,还会被骂不懂事,把过年的气氛搞得鸡飞狗跳的,主人也会觉得超级尴尬。没办法,那时候就是太穷啦!
那两只印着牙印的大鸡腿要从大年三十的除夕夜团圆饭一直忙碌到正月十五元宵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