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闹,鞭炮齐鸣,一抬抬系着彩绸的箱子流水般地运进张家大宅。
今日便是张家孤女与赘婿成亲的日子。
“入赘的也有嫁妆呢?”
“瞎!看那打头的一对雁没有,明明是聘礼!”
“稀奇了,赘婿还用给聘礼?”
“还有更稀奇的!张家女在外赁了宅子,今天从外宅进家,新姑爷迎亲去了!”
“新姑爷可以啊!似嫁非嫁,似娶非娶,等生下孩儿后再过几年……”
“所以说女人当不得家么,被哄几句就昏头昏脑……”
张璇昀坐在榻上,周边围满了女眷亲戚,无数个声音聚在一起,像怎么都无法驱散的蚊蝇。
就快了,她告诉自己。
只要过了这一关,他们就再找不到其他理由,爹娘留下的家,她会守护好的!
“打这么高的凤冠,太靡费了吧!你爹娘挣下家业不容易,可不能大手大脚地败了!”
这是张老爷族兄的妻子,张璇昀称一声婶子。
可张家自太爷那辈就已经分家,这族兄的分量,亦不知隔了几个房头。
“婚姻大事岂能简薄,正因父母不在才要大办,一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二来震慑不怀好意的宵小之徒,女子当家亦不可欺!”
这话说得不客气,那婶子的脸色难看得像吃了苍蝇!
惦记张家产业的人里头数她最跳,她男人在张家布坊任管事,自诩与张老爷最亲近,这些日子一直企图将自家的儿子介绍给张璇昀。
她儿子年近三十,一直不事生产闭门读书,读了这些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偏他家坚信其子是个读书种子,一定能考取功名,故不愿与平常女子结亲,一门心思想聘个书香人家的女孩儿。
眼高手低不外如是,以至于到如今都未娶亲。
这婶子嘴上说不急不急,说她儿子刻苦读书无心男女之情,实则心中急得不行,惊闻张家事,简直如瞌睡送枕头,将张家孤女和产业当作了囊中物!
哪知张璇昀有决断,成亲可以,人选天定!
她儿子孱弱的跟鸡崽似的,阿青失控时未重伤人,这婶子的儿子却被别人踩断了脚,现下还躺在床上哭呢!
屋内气氛尴尬,忽听外头喧闹。
柳媒婆撩开门帘进来,对异样的气氛浑然不觉般,喜气洋洋地说:“吉时已到,姑娘该上花轿了!”
张璇昀纵使性格果敢,仍不免紧张,在柳媒婆帮她盖盖头的时候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柳媒婆回握,安抚地拍拍她:“姑娘放心,一切都顺着呢!”
方才在迎亲时有几个心怀不甘的亲戚还企图为难青公子,结果还没怎么着,被青公子一瞪就吓得不敢动了!
锦绣华盖遮容颜,再露面,已作人妇。
张家不差钱,喜轿宽大华贵,需八人来抬。
张璇昀掀帘入轿,耳边忽听马儿嘶鸣,又听柳媒婆笑道:“新姑爷威武不凡,正配佳媛!”
轿帘放,锣鼓响,该出发了……
在热闹的乐声中,马蹄声一直不疾不徐地相伴左右。
花轿穿过街巷,来到张灯结彩的张府门口。
“请新娘下轿!”
轿帘起,绣鞋刚露出半个鞋面就被宽大的衣摆遮住。
“哇!新娘子好高呀!”
“听说张家打了个特别高特别华贵的凤冠,可真是大手笔啊!”
“酸什么!姑娘家这辈子就嫁一回人,还不兴人家大办了!”
“……我就说说而已,那么高的凤冠…不怕脖子疼啊……”
柳媒婆将系着大红花的喜绸一头交到新郎手中,一头放到新娘手中。
“牵红绸,系良缘,一生一世共白首!请二位新人入府吧!”
高大的新郎,与同样‘高大’的新娘并肩走过彩段铺就的路,他们的步幅近乎一致,仿佛彼此早已熟悉。
正堂主位上并未坐人,亦未摆放牌位。
宾客的座位都被安排在院落中,是以整个正堂除去宣礼的柳媒婆,竟然只余二位新人。
“一拜天地!”
二人共同面向大门,敬拜叩首。
“二拜高堂!”
二人并未转身,而是向着西北方向再拜。
有人疑惑:“为何不是拜牌位?”
“嘘!张老爷夫妇正是在西北的商道没的,尸骨都带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