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尽的黑暗尽头微弱得几不可见,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可是,一想到栖云村那无辜冤死的村民们,他们那绝望的眼神、凄惨的呼喊仿若就在眼前耳畔;一想到心中所坚守的正义公道,那是他在这混沌江湖中唯一的信仰与追求。他便感觉有一股炽热的力量在体内熊熊燃烧,足以驱散所有的恐惧与犹疑。
于是,他决然地挺起胸膛,那脊梁仿若用钢铁铸就,笔直而坚毅。他甘愿背负着“背叛师门”的骂名,去直面这江湖的狂风暴雨;他不惧踏入那龙潭虎穴,哪怕身躯被碾碎,化作齑粉,亦绝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此时,窗外的狂风仿若被他的悲壮所激怒,愈发肆虐起来,呼啸着席卷而过。那凛冽的风如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刮擦着窗户,窗框在狂风的猛烈冲击下剧烈颤抖,发出哐当作响的哀鸣,似是在为他这充满孤勇与壮烈的抉择而悲痛呜咽,又似是在向这冷酷无情的黑夜诉说着他的不屈与执着。
于是,在老李满是忧虑与凝重的目光注视下,贺君澜的身躯缓缓下沉,双膝仿若承载着千钧重量,却又坚定地触碰到地面,发出轻微的沉闷声响。他的动作缓慢而庄重,每一寸肌肉的收缩与舒展都仿佛遵循着某种古老而神圣的仪式,双手规规矩矩地置于身体两侧,随后,腰身缓缓弯曲,额头逐渐靠近地面,行了一个大礼。
他那挺直的脊梁,在昏黄黯淡的光影交错中,恰似一柄寒光凛冽、刚刚出鞘的宝剑,剑刃所指之处,仿佛能划破这凝重压抑的暗夜,散发着令人胆寒又心生敬畏的无畏气息。他的眼神犹如深邃夜空里闪烁的寒星,透着不顾一切的决然,然而,那光洁的额头之上,却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微弱的光线里闪烁着点点晶光。这汗珠,是内心深处紧张情绪与磐石般坚定信念相互交织、彼此拉扯所催生的产物,它们沿着额头的弧度缓缓滑落,经过眉梢,滑过眼角,似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波澜起伏。
片刻之后,贺君澜仿若从某种神圣的仪式中苏醒,他双臂微微用力,双腿肌肉紧绷,毅然决然地站起身形。那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得如同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紧接着,他以脚掌为轴,整个身躯迅速转动,面向门口的方向。随后,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落下,都似在地面上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阔步迈向门口。他的背影在老李的视线里渐行渐远,没有丝毫对往昔的眷恋,亦不见半点对未知的迟疑,就那样坚定地没入黑暗之中。
独留老李一人呆呆地坐于床边,他的目光如同一盏摇曳在风中的残灯,死死地锁定在贺君澜远去的背影之上。那眼神里,忧虑如同浓重的乌云密布,无奈恰似淅淅沥沥的冷雨纷纷。在他眼中,贺君澜仿若一只刚刚褪去绒毛的稚嫩雏鸟,却偏偏要孤注一掷地振翅高飞,向着那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肆虐的浩渺天空奋力扑去。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满心的担忧与无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想要挽留,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孩子的背影渐渐模糊,直至彻底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老李的目光依旧久久地停留在那扇被夜风吹得不断晃动的门上,仿佛要透过那扇门,看到贺君澜未来的命运轨迹。他的嘴唇微微蠕动,心中默默祈祷,那虔诚的心愿如同微弱的烛光,在这黑暗孤寂的房间里闪烁不定,希望这孩子能在那凶险莫测的江湖中平安归来,哪怕历经千辛万苦,哪怕满身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