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度才进厅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至纪纲面前,三跪九叩:“小人沈文度久仰大人英名。因见数月以来,雷厉风行,整肃风纪,唐之狄仁杰、宋之包拯若列同朝, 也未见得能有大人之果敢,钦佩之余,诚心相附,今特来拜见,原为大人门下,效犬马之劳。”
“你是做什么的?”纪纲眯着眼问。这两年他官运亨通,升官发财,投到门下的人实在太多,他根本没心思去问他们的出身、原委。今天的这份礼品实在是太大,也很特别, 不但足以使对方有了成为“门下”的资格,他还破例地有了想亲自见一见的想法。
“小人乃吴中小贾,数年经商,微有积蓄,愿供大人享用。大人提携、驱使之时,就是小人的经营辉煌之日,天下之财天下人共享,有五成以上都是大人的。” 天哪!纪纲不敢想象,五成是多少,是多大一座金山、银山,他突然睁大眼睛,注视着这个低头跪着、极尽谦恭的人。三跪九叩?他感觉到了大贾的卑微,心下很是受用,试 探着说:“五成就不用了,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紧俏的生意,或茶,或盐,或粮,孝敬多 少那是你的事……”他忽然停住,像是在虑着一个很难的话题,好半天才说,“还有一事 嘛,看你是否能办。皇上新入紫禁城,新帝一脉宫府新建颇多,急需美人充实后宫,吴带当风,十万人家之地,苏州、扬州、杭州盛产美人,搜罗一些该不难吧?”
“大人尽管吩咐,都包在小人身上。” 沈文度一下就猜透了纪纲的心思,三个月之内就给他送来了七个绝色的佳人。风尘花柳之女,见过世面,既袅袅婷婷,又大方可人,纪纲好不喜欢,全都留下,自己享用了。 不过,他也没有亏待沈文度,悄悄让李春从福建、四川等茶场弄了二百担茶叶,作为回报。 各地官员有拦阻的,就拿出了锦衣卫的腰牌,并声称奉旨榷茶,一路通关,运往西番各地。
沈文度俨然成了锦衣卫的官员了。 官营的盐茶其利巨大,招惹得官家子弟们纷纷染指,特别是私茶出境太多,以致边地各族大压茶价,国家茶马交易受到极大影响。纪纲得钱无数,何管其他。有折子参他的, 他在通政司的内线就悄悄把折子撤下来,而上折的人便成了他的眼中钉,罗织个罪名下狱 处死了事。一个和他品级一样的都指挥同知只因在路途中和他相遇而没有避道,就被他诬 以“冒赏”之罪,活活打死。连和皇上关系疏远的亲王也畏他三分,生怕他进了谗言家败 人亡。全国知名的富商大贾更是提心吊胆,一旦被纪纲的爪牙盯上,就没有个脱身的时候, 捏个罪名锒铛下狱,直至家财榨干、人被处死。只有被众商家嗤之以鼻、助纣为虐的沈文 度一路走红,要风得风,要水得水,呼风唤雨,一派升腾景象。其间,纪纲虽然知道了沈文度的真实身份,却不以为然。
通过纪纲的牵线,几年下来,沈文度也结交了不少朝廷官员和封疆大吏,他帮户部运送过粮饷,为兵部送过马匹,单是给交趾的英国公张辅、黔国公沐晟运送各种军需就有点不完的宝钞。见识多了,人也老练多了,但在纪纲面前依然谦恭得一文不值,狗屁不是。 书信往来,早称纪纲为殿下或千岁了。
这是他第二次见纪纲,进到屋里,虽让他坐了,他也只欠身坐了椅子一角。他沈文度的目的就是把纪纲不露声色地捧起来,越高越好,捧到他目空一切,自以为天下第一了, 能蔑视乃至取代大明皇帝才好呢!
“你是跑我这儿打哑谜来了?”虽然见面不多,但通过属下交往和美人、金银珠宝的作用,两人已经非常熟识,无话不谈了。见沈文度半天不说话,纪纲倒有些沉不住气了。 “哪里,哪里!莫怪小人无礼偷觑,殿下面色粉润,气定神闲,似有祥云环绕,红日光临。由此观之,古之采阴补阳之说并非虚妄,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纪纲一阵大笑,看来,他的色好是天下共知了!这有什么,你们变着法搜罗美人就是了。纪纲的脸色的确较上朝时恢复多了,一则他早膳时进食了少量的人参,二则天气还是有些热,以致他面色潮红,有些生机般的勃然。
在沈文度口中,就差称他皇帝了,除了那个名号,他甚至享受着比皇帝还要自由的生杀予夺。在他的女人眼中,他就是天,是王爷,好像比王爷还要大;在外人看来,他所享受的,哪个王爷也比不了!方才袁江称他什么?“千岁”,一准和沈文度学的,此时,他 又觉得不是滋味。不是他不愿当,是这“千岁”的头衔是空的,是一个个奴才的恭维。他再卖力气替皇上杀伐,皇上也绝不会给他一个王爷的头衔实实在在让他顶着。
虽然他可以和亲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