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设下禁制的映月轩里,池上暝将自己缩成了小小一团,三月暮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池上暝满身是汗,衣服被他自己扯得七零八落,露出的肌肤是深浅不一的红,浅蓝色的里衣被汗水浸透了,沾在身上。
“主人……”池上暝神志不清,一只手往虚空抓着,又因为没力气,没抬起多久,再度落了下去,不轻不重地落在被子上。
“主人,主人……”池上暝喃喃说,“我好疼……”
“哪里疼?”三月暮手臂压在榻边,俯身听着池上暝的梦呓,自己的头发因为着急赶回来有点散了,他也不做理会。
可这些话本就是池上暝无意识地呢喃,三月暮再问也只听到他一次一次地说:“我好疼,好疼……”
疼得浑身都缩起来。
池上暝被疼痛用力撕扯着,他什么都看不见,一片黑暗里,他只看得清自己。
他恍惚记得自己正在回若山的路上,可是,为什么这里这么黑?为什么他这么疼?
他想不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在下坠,风在他耳边呼啸,把他的衣摆吹得翻飞,他看见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碎掉,然后一点一点,散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好疼啊……
他不是人,可是,他也会疼啊。
真的,好痛。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灵体,在不可控的外力下裂缝、碎开。
灵体的碎片被风吹散了,散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太痛了,比拿着小小的铁锤,一下一下敲碎骨头,用生锈了的钝刀挑开筋脉皮肉还要痛。
他竭力集中着意识,不让意识也一起碎掉。
他听见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问:既然这么痛,为什么不随风而逝呢?为什么还要坚持呢?走了,就再也不会疼了。
他看着自己灵体的手化成粉末,被风吹走,裂痕还在向上扩张,很快攀到了胸膛。
为什么吗?
因为有人在等他。
可,是谁在等他呢?他吃力地想。
想不起来了。
但他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很重要。
所以,他不能消失。
裂痕每向上延伸一寸,他就更痛一分,可这有什么?
他眼底一片血色,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固执又坚决地想,只要不是神魂俱灭,挫骨扬灰又何妨?他总归还能回来,回到心心念念的人身边。
裂痕终于覆盖了他的全身,深入灵魂的痛最后一次传来——
他碎掉了。
黑暗也褪去了。
人间多了一场银蓝色的雪,茫茫人海再没有一个完整的他。
但他的意识还在。
他的意识似乎随着灵体的碎裂也分散到了很多地方,每个地方的他都只有一部分的记忆。
虽然残破,虽然疼痛仍在,但每个他都记得,自己有家可归。
“主人。”无数个疼痛难捱的日夜里,他一直念着这个想不起姓名的人。
五年的岁月,人间哪里都有他。
山川湖海,长街小巷。
无数个细小的银蓝色萤火,他淌过腐臭的阴沟,也流过最冷的冰川,他淋过很多场雨,也触碰过春天的第一朵迎春。
他见过人间许多好风景,却都不如他想不起来的那个人。
“主人。”
五年,他念了这个称呼千千万万次,也爱了他千千万万次。
后来,无论他记不记得这五年发生的所有,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念着:“主人……”
“我在。”
池上暝眼皮颤了颤。
他梦回了自己在人间飘零的日子,他想起自己在痛得发抖时念他,在看到漂亮的人间景象时也念他。
他总在念他。
他念着他,就觉得很开心。
哪怕从来没得到过回应。
“主人……”
“我在。”
温和熟悉的声音渐渐清晰,他诧异地想,这次,他好像听到回应了……
他的意识不断沉浮,混沌中,他这样说着:“主人,我疼。”
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听到回应,所以又念了一次。
“哪里疼?”
他真的听到了。
“哪里都疼,好疼……”得到了回应的他像个小孩子,眼尾通红地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