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被削弱,这场对峙的时间越长,对手体力的消耗会是她唯一的机会,但她自己也并不是毫发无伤。
每多拖延一秒,胜负的天平就更倾向于她的对手。
场边的观众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劣势,开始更加疯狂地呼喊。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动作也越发带着恶意。
但他不知道的是——阮云琛并不是在毫无章法地乱躲。
每一次的后退、闪避,都是在悄悄计算他的节奏。对手的动作越来越急躁,脚步开始显得有些沉重,体力也逐渐被消耗。
终于,她抓住了机会。
当他的脚步稍微迟缓了一瞬间时,她猛地转身,抬腿朝他的膝盖踢了过去。
那一脚又快又狠,踢中的瞬间,她清楚地听到了骨头与肌肉撞击的闷响。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失去平衡,朝地面摔了下去。
看台上的叫喊声在那一刻猛然升高,像是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混杂着欢呼和口哨。
人群开始激动地拍打围栏,铁条发出刺耳的颤音,像是某种无形的压迫感在整片空气里震荡。
阮云琛站在场地中央,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衣服已经被汗和血浸透,贴在身上。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耳边的喧嚣像是一团乱糟糟的噪音,被身体里的刺痛和疲惫撕扯得支离破碎。
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拳场的工作人员懒洋洋地走了进来,完全没有看倒地的男人一眼,只是随手拉起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出口方向走。
地面被拖出一道弯曲的血痕,最终消失在铁门后。
阮云琛慢慢放下抬起的脚,右腿有些微微发抖,她不得不花了一点力气才能站稳。血从她的肩膀滴下来,沿着手臂滑到指尖,最终落在地上,与场地上的污迹融为一体。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台下,试图找到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光。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者说,她并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
观众?
那些人不可能给她答案。
他们的笑声、叫骂、下注的声音比拳台上的打斗还要混乱刺耳,他们只关心下一场,而不是上一场的输赢,更不会关心她。
但她的眼睛还是往下扫了一圈。
那是一种本能,也可能是某种错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的目光,催促她去寻找,去确认,去依附。
可视线滑过去时,扑入眼帘的只有一张张模糊又陌生的脸,那些兴奋、嘲弄、冷漠的表情堆叠在一起,没有一个与她有任何联系。
阮云琛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阵阵干涩的疼。
台下的光很暗,更多的地方笼罩在阴影中,像是一片无边的泥沼。她的脚下是潮湿的地面,身后是冰冷的围栏,整片拳场就像一口无声的井,任凭人怎么呼喊,都不会有人应答。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往水底望,却找不到倒影。
那一刻,茫然与疲惫交错着蹿上颅顶。
阮云琛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拳台上这方寸之间的血腥气,小到只能装下那个蜷缩在台边喘息的自己。
她的世界也很孤独,孤独到没有任何人会站在她的身边。光都不愿意为她停留。
她明白,这世界上能依托的只有她自己。
可这种清醒有时候比混沌更让人觉得无力。
清醒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的她满身污迹,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肩膀的伤口还在渗血,而镜子外是围着拳台的一群人,他们大声喊着下一场的名字,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阮云琛低垂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指甲轻轻刮过拳套粗糙的表面,她想用这种触感勉强确认自己的存在。
她忽然想笑,想笑自己为什么还要往下看,为什么还会期待。
她的世界就是这样,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可阮云琛最终也没有笑出声。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仿佛被钉在地面上。
没有人看她。
工作人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观众的目光已经移向下一场赌局,她被彻底留在了这片狼藉之中。
“还活着就算你赢了。”站在围栏外的裁判模样的男人冷冷开口,声音像是敲在铁皮上的钝器,“下一场,明早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