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哀求的样子,浮现出那扇昏暗的屋门里传来的咳嗽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想起自己抱着淼淼缩在屋子角落里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也曾在门外听见陌生人的敲门声,外面有人喊她爸的名字,有人骂街,也有人砸门。她抱着年幼的淼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像极了被逼到角落的小动物。
她的指尖微微发凉,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街上的灯光拉长了她的影子,黑乎乎地贴在地上,显得孤零零的。阮云琛低头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抬脚将影子踩碎,继续朝前走去。
脑海里那张女人的脸又浮了出来,眼神里的绝望,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她心上。阮云琛抿了抿嘴,忽然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那种钝痛感压下去。她告诉自己:忘了吧,别去想了。
可越是努力,脑海里的画面就越清晰,那女人抱着孩子,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样子,似乎在某个时候和她的母亲重叠了。阮云琛皱紧了眉头,手指死死攥着外套口袋里的布料,像是攥住了唯一的锚点。
“我也不过如此。”她在心底冷冷地告诉自己,声音像刀一样锋利,“谁可怜我了?谁救过我?”
十四年。
——到今天为止,一共十四个年头整。
她哪一天不是在如履薄冰?又有什么闲工夫去同情他人?
脚下的路被昏黄的灯光拉长,街道两侧空荡荡的,像是专门留给她一人的旷野。阮云琛低下头,看到自己被灯光拉扯得扭曲而孤零零的影子。
那影子仿佛跟她一样,沉默、压抑,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烦闷。
她猛地停住,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够了。”她在心底说,像是警告自己。
影子被踩碎了,散成一地模糊的黑斑。阮云琛沉默片刻,重新迈开脚步,继续朝前走去。风从街头灌过来,卷起灰尘和纸屑,扫过她的衣角,凉得像刀片。
她抬头看向远处的黑暗,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像深水里的石子,看不出一丝波澜。
“规矩是他们自己答应的。”她在心底对自己说了一遍,可那句话却像是被风吹散了,怎么也无法落地。
她停下来,仰头看着昏暗的天空,冬夜的云层压得很低,灯光映照着,泛着灰蒙蒙的颜色。
她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抬到面前,掌心的温度已经散尽,冰凉得像一块石头。
——她早就习惯了这些,可是为什么,今天却觉得冷得有点过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街道深处还有另一户欠债的门牌号,宋祈的账簿上,那一笔一划,压在她的肩膀上,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可她不能停。
她也没有地方停。
她得......得回家。
对,阮云琛得回家。
楼下的面摊在往外面搬东西了,摊子的锅和炉子也架了起来。万秀一个人在那里忙前忙后,程一冉自己则被按在了小桌板上埋头读书——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刚进了市立高中,在重点班读书。
见到阮云琛回来,程一冉猛地抬起了头,却又快速地瞥了眼她妈妈,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楼道的灯坏了。
黑暗像是从天花板和墙壁的缝隙中一点点渗出来,将整片走廊笼罩得深沉又安静。阮云琛抬头扫了一眼,灯管歪着头挂在那里,闪烁两下之后彻底熄灭,黑暗里只剩下微弱的风声。
她没在意,继续朝自己家门口走去。脚步声落在水泥地上,响得空荡而遥远。
拐过走廊的尽头,她看到了那个身影。
男孩依旧坐在墙角的那块空地上,靠着墙,腿蜷起来,习题册摊在膝盖上。他的头微微低着,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地滑着,仿佛在认真地看,可周围光线太暗了,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阮云琛站定,目光扫过他,没急着说话。
男孩察觉到了动静,抬起头,光影从窗外落下来,勉强照亮他那张削瘦而拘谨的脸。他看了她一眼,指尖在书页上停了停,动作有些僵硬。
阮云琛松了口气。
“还没吃?”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