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的酸痛,是指尖冻得发白却不敢停下的动作。
她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动作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吃吧。”她低声说,语调平静,像是顺口一提,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男孩坐在对面,低着头小口地咬着馒头,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他的眼睛盯着桌面,视线不敢往上抬,肩膀微微塌着,整个人像一只小小的影子,被灯光投在墙上。
阮云琛看着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他捏着馒头的那双手上——指节瘦弱,手背上的皮肤因为寒风泛着白色的裂痕,像是一块粗糙的土地,被冻得开了几道沟。
“下次别乱花钱。”她开口,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怔忡,像是没反应过来,又似乎想说什么。可那点亮光在视线相触的刹那,又很快熄灭了。
他低下头,手里的筷子紧了紧,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融在了灯下的光影里。
屋子重新归于沉默。
阮云琛没有再看他,目光落在桌上的那盘咸菜上。
那菜叶已经干巴巴地卷了边,泛着微微的油光,看起来连它自己都不愿意留在这盘子里似的。
她重新咬了一口馒头,动作很慢,像是每一口都要耗尽她全部的力气。
馒头在口腔里被压成一团,淡淡的面香还未散开,心底那点堵得慌的东西却又浮了上来。
这屋子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让每一点细小的声响都变得分外清晰——男孩筷子碰到碗沿时那微不可察的碰撞声,咀嚼馒头时发出的轻微磨擦,还有窗外风吹动玻璃的低低呜咽。
阮云琛垂着眼皮,指尖捏着馒头的边缘,无意识地按了按,掌心已经凉透了,只有馒头的余温还在。
这是个什么日子啊?她不知道。
一个小孩站在风里,把自己捡来的废铁换成了一包馒头,送到她手上,连声音都不敢大一点,就像生怕她会不高兴。
阮云琛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什么。
桌对面的男孩低头吃着馒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动作缓慢而克制,筷子一直没碰那盘咸菜,好像那是某种需要郑重对待的东西,他怕多吃一口,就会被人责怪似的。
他的头埋得很低,背脊薄得像一片纸,安静到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阮云琛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更厉害了。
她低头咬着馒头,动作一顿,视线落在男孩被风吹裂的指尖上。灯光在那片皮肤上落下一层淡淡的光,勾勒出那些细小的纹路。
她移开了目光,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飘忽地扫过屋顶那盏灯。
这盏灯用了很久了,灯罩上落了一层灰,光线从缝隙里透下来,把一切都照得淡而模糊。
桌上的馒头还在冒着一丝细弱的热气,男孩的小动作也变得慢了些,像是在吃一顿难得的晚餐,时间在这一刻拉得又长又慢。
她本该说点什么的。
告诉他,别再把钱浪费在她身上了。告诉他,这样的善意,她不需要,也承受不起。
可话到嘴边,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阮云琛把馒头放回碗里,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几声轻微的“哒哒”声,似乎在打破什么,又似乎只是顺手而为。
男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低下去,没敢多看一眼。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沉默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个人隔开,各自安守着自己的那点微弱的存在感。
时间被拉得很长,长到阮云琛忽然开口时,连她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二狗不像个人名。”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