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犯‘之名不好怼言,便由她来说:“蓄意而为又如何?”
此言尽显嚣张,分毫不亚尤衍临堂的倨傲模样,众人将目光齐齐转向祝好,她仿若未觉,只朗声论辩道:“命案事发时,只方氏与其兄在场,此外再无第三人。是以,此案只得从尸首、凶器、诉状、及其事发地搜寻有效佐证,而此案的审果,便是自如许凭据中推断,敢问尤大公子,您莫非疑忌府衙判案?”
祝好未予尤衍喘息强辩的间隙,她接言道:“倘若真是方娘子故意而为,你又以何为证?铁案之本,必依实据。其兄以山石先手与方娘子厮打,方娘子此身创伤作不得假!长兄因一己之私令其母活活饿殍亦作不得假!若依你所言,其兄明知母亲身患病症,双腿缠疾难以下地自居,他仍然不顾母亲死活地将救命钱用以浸淫赌坊,其兄此行便不算他故意为之了?母亲因他西去,饿殍而亡……临前该是身受何等熬煎苦痛?方家大郎,岂非背负命案的恶徒?”
祝好深呼一口气,“再如何严丝合缝的律法,亦有隙缝可钻,是以,大成开国至今,仍于国律上不断补偏救弊。倘其兄仍存现世,他亦难因此伏狱,可笑尤大公子满口‘公正’,临此万众,你不应最知‘公正’无用吗?倘世间存绝对的公理,尤大公子应早于初审时伏罪。”
“若真如您所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敢问尤大公子已殒身几遭了?”
尤衍脸色发青,咬着后槽牙忿忿道:“你个贱蹄子休要黑言诳语!”
祝好懒得睬他。
“唯有己身可知,平生诸行是否无愧天地,无愧良心。”祝好瞩望衙外百姓,“方家大郎此行,不该死吗?依我看,他死有余辜。若他未陨,其母之死,亦只会因他的一句‘疏失’而掩!”
众观者皆因祝好此言敛声论议,正待此时,不知何人高喊:“该死!方大郎有违孝道!死有余诛!”
一人起首附和,百人、千人、万人对方家大郎的谩骂如潮水般接踵而至。
此子不仅令其母饿殍病榻,事后更欲对胞妹痛下死手,方家大郎不堪为人!
尤衍见此,活生生将话茬儿哽噎在喉。
张谦高坐明堂,目视此况,面上竟无怒色,待声息渐没,他方言,“然其兄确因你而故,你兄长娶有发妻,若其妻不忿此审果,或可向你索求金银,再或……复审此案。”
此言方落,差役携一女子缓步入堂,然女子面容憔悴,眼底乌黑,她行前应处身家中作务,因此将袖管撩至臂弯处,然其肤竟是红肿乌青一片,倒不知因何至此。
熟知方家之人早已瞧出此女来头,正是方家大郎去岁娶进门的小娘子姜氏。
未及张谦问言,姜氏已然落跪,众人皆吃紧此女会以何恶言咒骂方氏,更惊奇她是否会复审此案,抑或令方氏予以重金抵偿。
尤衍最是期盼此出好戏。
姜氏俯身拜下,起身时言:“民女愿与方氏讲和,无须金银,更不必复审。”